蘇雲卿對這句話背後的真正意思毫無所覺，只是笑容甜美，沒有任何陰霾的看着顧言之。
“顧大哥也和我一起嗎”
顧言之摸摸她的臉，忍不住低頭在她眉心輕啄。
“嗯。”
他低聲應道，眼神深邃。
蘇雲卿粲然一笑，就像是暖陽撥開了厚厚的雲層，讓顧言之世界裏一切都渡上了光。
“既然如此，那一輩子呆在這裏也沒什麼不好。”
顧言之有些着迷的看着她的笑容，聲音越發輕了。
“那如果是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裏，你願意嗎”
“我一個人顧大哥呢”
“我可能不會時時都在。”
蘇雲卿脣邊的笑意收了一些，從他懷中直起身子，面露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是終於察覺這些問題背後的別有深意。
“那顧大哥會來看我嗎”
顧言之像是吻她不夠，眼角眉心之後，又抓起她的手指也一一吻過。一觸即分的吻輕如鴻毛，當中的溫柔眷戀卻一路暖上了蘇雲卿的心。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波光流轉，清澈明亮的像是含了一泡清泉，又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落在了她眼裏，只要她一笑，人世間便都有了光。
顧言之看的呼吸一窒。
“我會。”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沒有人能夠拒絕她，顧言之想，我也不能。
蘇雲卿粲然一笑，重新回到他的懷裏。
“既然如此，那我願意。”
顧言之看着這樣的蘇雲卿，眼裏晦暗不明。
明明應該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他很清楚，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剛纔那些話都付之於現實，蘇雲卿根本不會反抗。
她一定會像剛纔她答應的那樣，心甘情願的守在這裏，等在這裏，哪怕最終如花一般在這裏凋零。
顧言之收緊懷抱，心中陡然生出許多不安來。
他想說你不要那麼傻，也想說我不會那麼對你，不會把你的雙翼折斷，囚禁在金絲鳥籠裏。
可是這些他都說不出口。
那天下午，趙英英問蘇雲卿那些問題時，他就在門外，透過沒有關緊的門縫聽到了全部對話。
他聽到蘇雲卿說她既然嫁入了顧家，不管顧言之是怎麼樣的人，她都會照顧他，遵循他的意願，而這些都跟喜歡沒有關係，因爲出嫁從夫本就天經地義。
他也聽到在趙英英問蘇雲卿爲什麼現在會願意跟他在一起，是不是隻是因爲他是她的丈夫時，蘇雲卿也並沒有否認。
就是這句沒有否認，讓顧言之的心一路沉到了底。
一開始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對蘇雲卿只是喜歡。
因爲她曾經在自己昏迷時不離不棄的守了自己大半年，也因爲在他的意識被囚困在身體裏時，他總能聽見她在他耳邊溫柔舒緩的輕聲細語，就仿若一盞明燈，在黑如點漆的地方爲他照亮了回來的路。
又或者只是因爲在因傷昏迷五年之後，他醒過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蘇雲卿。
他永遠都記得她當時的表情，哀婉悽然，神色決絕。
也許就是因爲最初的那一眼，就已經將它印在了自己心中。
但是在那天之前，他真的覺得，這種感情或許只是喜歡。
至於愛，他不想要。
在顧言之眼中，愛這種感情並不代表美好。
顧言之自幼看他父母貌合神離，看他母親捨棄一切的只爲了追求愛，拋家棄子，親生兒子永遠比不上熱戀中情人的輕柔一吻。
所以在他發現自己對蘇雲卿有其他想法的時候，他曾告誡自己，也曾經以爲自己可以控制的住。
只要喜歡就夠了，即便如此我也會把全世界捧在你面前。
同樣，以公平原則來看，蘇雲卿也只需要付出同等喜歡就可以了。
直到他發現從他輕輕的幫她們把門關好，再安靜的回到復建室那短短的幾分鐘內，充斥他大腦的全是怎麼把蘇雲卿給徹底的佔爲己有，折斷她的羽翼，讓她永遠只能攀附着自己生活時，顧言之才驚覺這份喜歡在無人知曉處，已經發酵成了另一種情感。
它是慾望，是獨佔，是熱情，是貪婪。
它是愛。
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對這一切就都開始變得不滿足起來。
他當然知道蘇雲卿應該是喜歡自己，這一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可是蘇雲卿的喜歡裏有多少是因爲他這個人，又有多少隻是因爲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必須要順從的對象
這個問題，蘇雲卿沒有辦法回答趙英英，而顧言之同樣也沒有辦法回答他自己。
他明明可以問，但是他問不出口。
假如最終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顧言之也不知道到時候自己會做出些什麼來。
在那天之前，顧言之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怯懦，這麼沒有自信的一個人。
他自幼跟着顧老爺子身邊，跟他學做事做人，遇事從來都是殺伐果斷，不管是什麼事情都從來都是當斷則斷，再加上他的天性冷漠，基本沒有什麼可以輕易動搖的了他。
若是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但凡他看上的，屬意的，那就只能是他的。尤其是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那他只會把事情做的更徹底。
他很貪婪，既然他已經深陷，那勢必要對方也付出同等感情才能填滿他內心的渴望。
哪怕現也還不是也不要緊，只要先把人納入自己的範圍之內，讓她成爲自己的人，或者乾脆就像他剛剛對蘇雲卿說的那樣，將她養在一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她能見的人只有自己，她除了接受他的寵愛，依附他之外別無他法，沒有人可以把她從他身邊奪走，包括她自己。
光是想到這個場景，就足夠讓顧言之覺得美妙無比。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終於體會到了他媽媽的那種心情。
愛使人沉溺，誘人墮魔。
而他甘之如飴。
他在來之前其實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並不是在這裏，而是在另一個地方，他將會準備一個精美舒適的牢籠，那是他專門爲他最心愛的寶貝準備的。
從此以後，蘇雲卿身邊只會有他一個人，不管她對他的感情在最開始是因爲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