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撫劍在哪兒”千夙這麼一喊,撫劍就像個鬼魂似的飄出來。
千夙貓着腰跟賀珏說:“讓撫劍帶你去那邊兒看看小玩意兒,我等會兒過去找你。”
賀珏狐疑地盯着她:“你要做什麼”
“沒,我還有點餓,想回頭買點兒喫的。”千夙撒了謊。
等賀珏走了,她走到那個空鋪子前,一把撕下那張紅紙攥在手裏。旁邊店裏有人瞧見了,說她:“哎,姑娘,你幹嘛撕了人的招告”
千夙堆着笑道:“這不是怕這鋪子給盤出去嘛實不相瞞,我有意要這鋪子,您知道怎麼找店家嗎”
“這樣,你繞到後頭去找找,沒準田漢子在。”
千夙馬上就繞到了鋪子後頭去,見一個小木門虛掩着,她敲了敲:“田漢子在嗎”
敲了好一會兒,纔有個蓄着鬍子的大漢出來:“有事”
“前面那鋪子是您的嗎我看到貼了轉讓的紙,就想問問,您這鋪子要多少錢才盤給我”千夙說清來意。
那田漢子上下打量着她,似不相信她一個姑娘家有這麼多錢:“你想盤下可是外地來的”
“正是外地來京謀點小買賣。”
田漢子又問:“你想做啥買賣我可說了,這鋪子小,賣貨裝不下多少,做點小手藝還是能混口飯喫。要不是我鄉下的老孃病了急需錢,我也不賣。”
“田哥是實在人。”千夙福了福身,又道:“那我也照實說了罷,姑娘我在家鄉待不下去了,才揣着老父老母留的一點銀子來京討活計。這鋪子我也不打算做多大的買賣,就想賣點喫的,能活下去就成。”
千夙故意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的,搏取這田漢子的同情,好少些錢將鋪子賣給她。
田漢子似很爲難,一個勁說:“我實在不想賣。姑娘你若誠心想在京城落腳,不如我租給你,租金半年一算,五年一漲。如何”
千夙暗忖,這人長得糙,卻是個會算數的。京城這寸地寸金的地方,半年一算,也基本可保證他很長一段時間的開銷了,五年一漲就更是順應着物價的規律,不管怎麼算都於他有利無弊。
然而對於她作爲租方來算,這是筆並不划算的買賣。
於是千夙假裝哽咽起來:“田哥,我舉目無親,若是這半年我撐不下去,沒準連本都賠了,還怎麼給你交租金就別再說五年了。還不如趁着手裏還有點錢的時候,把鋪子買下來,不失作爲一種保障,至少日後我再潦倒,也不至於連這點本都沒有。”
“田哥,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田漢子犯了難。賣了鋪子,他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謀生。雖說前期有一大筆進賬,然而老母親的病如此棘手,難保後頭不會入不敷出。
千夙知道他沒鬆動定然也是在比較,遂拿帕子捂着眼大聲嚎出來:“可憐我父母又亡,不然我也不至於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來京城找活路。若非不得已,誰願背井離鄉到這兒來”
田漢子聽她說父母都沒了,動了惻隱之心,咬咬牙便道:“行罷,我賣與你,權當爲我老母親積福了。一口價,一萬兩銀子。”
當初他到京城來,因緣際會盤下這小門面不過一千兩銀子。彼時還沒有如此繁華,他借遍了各大錢莊倒也不難湊齊這一千兩。不過一年多,就翻本了。
經年已過,隔壁兩個大鋪子已轉換了幾手掌櫃,從開始的三千兩漲到了如今的三萬兩,卻仍然供不應求。
他想自個兒的鋪子的確值一萬兩的。
千夙險些沒一口血噴到田漢子臉上。媽的,這麼點地方,目測只有七八平方,豆腐塊似的,居然要價一萬兩銀子。
要換算成軟妹幣得一千多萬了,她又不是傻了才花這麼多錢買塊巴掌地。
千夙開始給田漢子算賬,侃侃而談:“田哥,你這鋪子說是在京城,卻不在最旺的街上,以這條街來看,你這鋪子也不在最旺的路段,加上鋪子小,夾在兩個大商鋪中間,來往人流只瞧見了大鋪子,誰會注意到小鋪子你這要價,不能跟旁邊兩個大鋪子比。”
“況且,人家的門面多寬啊,這攬客比你鋪子多是應當的。人家進十個客人,你這兒才進五個,若十個裏頭有六個人成交了,也比你這兒五個全部成交要賺的多。”
田漢子頭一回聽人這麼算賬的,想反駁來着,又發現反駁不了。這姑娘家家的,看着小,腦子卻比他活絡多了。
千夙見他張嘴欲說話,她沒給他機會,又開始忽悠
他:“再來說說你這店跟旁邊兩家的店容店貌比,人家那是花了多少成本把店弄得跟家裏一樣舒服,你說客人站在前面一看,會想進哪個店鋪肯定不是你家。”
田漢子被她這一頓說弄得很沒面子,越來就越覺得,他這巴掌地兒能掙錢,簡直就是祖宗保佑的。
“妹子,我看你這能言會道的,不該賣喫的,應該開算命鋪。你就實誠說了罷,能拿多少銀子盤我這店。我先說了,要是低了,我可不賣。”
千夙那眼睛溜溜地直轉,這店五千兩能盤下來還是值的,剛纔她和賀珏一路走過來,人流量還是不錯的。至於這進店率啊,成交率啊,店效這些,只要是她經營的,就絕對沒問題。
這談判的技巧,最需要看的就是人。男女思維方式天生不一樣,而遇到田漢子這種的,你就得一直哭窮。
千夙比出了三個手指:“田哥,三千五百兩罷,你肯定賺了幾倍的。”
田漢子一愣,她如何知道他賺幾倍這姑娘神了,莫不是家裏世代經商罷然奇歸奇,他可不肯賣:“太低了,找別人不止這個價。”
“可別人就沒我這麼實誠了啊,沒準還會對你鋪子做些有的沒的,到時要盤出去,也不容易呢。”千夙如是說。
不是她嚇唬田漢子,這商業競爭的路數,她是見多了。在現代,那會兒她最先看中的地方,連價錢都談好了,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高價欲買那地方,於是那老闆就反悔了,不賣給她。
然而後來是,那出高價者,對那地方搞了一連串烏煙瘴氣的事兒,做生意的誰不希望盤到個財神地兒,大吉大利的,被那人一番動作下來,誰都不願再盤那個地方了,老闆不得不一降再降,最後被那出高價者買了去,老闆是丟了西瓜撿芝麻。
田漢子在這兒做買賣多年,也清楚有些地痞愛搞這一手,他也猶豫了。然而這價錢實在是低了。
“不行。”
千夙咬了咬牙,欲哭不哭的樣子:“田哥,四千兩可好多的那五百兩還需當掉我娘給我留的嫁妝。”
田漢子原先還想這鋪子最低能賣個七千兩的,小姑娘是有些可憐,然這三千兩差距,他能在縣城置兩個最好的店鋪了呢。
於是他一口咬死:“姑娘,我看你也別盤了,租下來就好。”
怎麼可能租千夙做事,從來都是將主動權攥在自己手裏的,免掉被動與麻煩。
“田哥,我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了。我爹給我留的宅子我也賣了罷,如此我最多能拿出四千五百兩,若你不肯賣,我也沒得法子了。
田漢子摸了摸下巴。若賣給別人,沒七千兩也能有五千兩的罷。
千夙再加了最後一把勁兒:“田哥,你賣給誰都是一樣賣,何不賣給真心實意想做實事兒的人若賣給別人,你還不清楚人家拿這鋪子做什麼勾當哩,不說你賣了多少銀子,都一樣麻煩不是”
田漢子閉了閉眼,這姑娘還真是固執,不過做生意的,就要這張嘴利索。反正這鋪子他是有賺的,眼下要是再等下個賣家來討價還價一番,不知又要多少時間才能回鄉下去。
“這樣,姑娘,你也別說我田漢子摳兒,一口價,四千八百兩,我已讓利太多,你也得讓我心裏舒服些兒。”
千夙暗喜,比目標價格還少二百兩呢她扭捏着帕子道:“田哥實在,我也不是小心眼之人。如此我再給田哥添八兩,四千八百零八兩,好聽又吉利。田哥若是答應,今日我就下定了,田哥就給我寫張憑證罷,三日後一手交錢,一手交鋪。”
田漢子笑了,還多給他八兩啊,這姑娘有點意思。
千夙當即給田漢子一百兩當定金,田漢子不是第一次接觸這買鋪賣鋪,遂很快便寫了兩份憑證,一份交與千夙,兩人各按了指紋,又約定三日後交易。
出來一趟,居然就買個鋪子了,千夙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她手頭上約有一千五百兩,還差三千三百兩,她打算問曹氏借一點,再不濟還有個丞相爹呢,總能湊齊這筆銀子噠。
若實在湊不齊的話,千夙一眼看到那邊正耍着木雕的賀珏。
嗯,賀珏應該也能借她一些。
千夙笑着去找賀珏,然這時,從小巷子裏衝出幾個黑衣人,目標明確往賀珏衝去。
“救命,殺人了”
千夙喊着,邊瘋了似的衝過去,將賀珏緊緊護在自個兒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