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壇四周遍設紗幔,隨風飛揚叫人看不真切裏面到底是何情形。
玄微只命兩名小童守在入口處,不許多餘的人進入打擾。
兩人皆深深的埋着頭,背對着裏面。
見狀,齊寒煙不禁多看了其中一個人幾眼。
她怎麼覺得
這孩子的身量比之前小了些呢
“燕晗磨蹭什麼呢”玄微似是等的不耐煩了,忍不住又催促了她一遍。
“來了。”
應了一聲,齊寒煙加快了腳步,行至近前,便見南月煙打量着玄微說道,“你今日是怎麼了爲何如此心急”
被南月煙問的一頓,玄微隨即垂首斂眸道,“陛下有所不知,天時難得,若此次不把握住,這般大好良機稍縱即逝,小殿下便會多一重危險。”
“那開始吧。”
南月煙也不磨嘰,將孩子放在了一旁的石牀上,自己則躺到了她的旁邊。
忽然
南風驟起,吹得紗幔“呼呼”作響。
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齊寒煙掃了一眼南月煙身側的另一個石牀,沒等玄微催促就主動躺了上去。石牀清涼,可她卻只覺得刺骨。
玄微放下了手中的拂塵,拿着一把尖銳的匕首朝她們走了過來。
他先是刺破了南月溶的額間,一滴黑色的血珠涌出,不同於另外兩人皆是鮮紅鮮紅的。用瓷瓶取了她們額間的鮮血,隨後混着燒成灰燼的黃符倒進了水裏,讓醒着的兩人飲下。
將喝未喝之時,南月煙看着杯中淡淡的血紅色,眸中不禁浮現了一抹疑惑。
奇怪
明明是“血水”,卻沒有一絲血腥味。
見她舉杯出神,玄微眸色微暗,“陛下”
回過神來,南月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竟讓玄微有一種被看透的錯覺。掩在袖管下的手猛地收緊,就在他準備用強時,卻見南月煙仰頭將血水一飲而盡。
擱下酒杯,她意有所指的對他說,“我們三人的性命,便皆繫於你一身了。”
“是。”
俯身拜倒在地,玄微一臉虔誠。
額頭輕觸地面,空中卻“轟隆”一聲響起了驚雷,劃破長空的一道閃電映着他微微勾起的脣角,無人看到的角落綻放出一抹詭異的笑。
緩緩的擡起頭看向空中,玄微素日灰撲撲的眼眸此刻精亮異常。
烏雲越是密集,他頰邊的笑容越是燦爛。
是該開心的
畢竟,他已籌謀期待已久。
久到,連他自己都要忘了時間。
該從什麼時候算起纔好呢,那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了。
他日日修道,勤勉自律,到頭來,卻不知自己清修是爲了什麼。彼時蒼生不定,時有戰亂,他能救一人、一家,卻難救天下。
唯一辦法,便是江山一統,匡扶社稷。
他是清修之人,沒有帝王命格,若要打破亂世的格局,便要擇主而侍。
爲此,他夜觀星象,掐指推算,發現南北兩方各據一星,光芒大盛,乃帝星之兆。
按理說,帝星只能有一個,於是他追其根源查探,發現了身處異世的南月煙。
異世之人,負扭轉乾坤之能,名副其實的“救世主”。
因此,他引其魂,將她帶到了這個時代。爲了能夠名正言順的待在她身邊,他投入南涼帝麾下,官拜國師。
隨着南月煙一日日長大,儲位爭奪也越來越激烈。
她和南月燭你來我往的交鋒較量,有輸有贏。
至於玄微
他就一直在暗中護着她。
初時是出於一份責任,後來漸漸演變爲私心。
私心裏希望她平安康健的長大,繼任帝位,統一江山。而他則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她守着天下,幫她完成這份宏圖霸業。
原本一切都和他預想的一樣,直到顧沉淵的出現,將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打破了
回想起那個人,玄微的眼底有一閃而逝的冷芒,連風勢多隨之變大。
虛雲大師在下面看着,不禁斂眸合起了手掌,“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人有百算,天有一算。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心動則物動,心靜則物靜。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以物物物,則物可物;以物非物,則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實,名物不實,是以物無佛語有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仰頭望着七星壇,楚千凝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
她無意識的抓緊了黎阡陌的袖管,像是在尋求他的支撐和幫助。
“黎阡陌”
“別怕。”伸手攬過她,黎阡陌讓她背向七星壇的方向,溫熱的大掌輕輕釦在她的頭上,不讓她再憂心的看去,“一切都會好的。”
無論什麼事,都有終結的那一日。
愛也好,恨也罷。
大掌輕輕撫過楚千凝的鼻間,一股淡淡的異香飄過,待她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時,身子便已軟軟的陷倒在黎阡陌溫暖的懷中。
“送世子妃回皓月閣休息。”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將她裹好,黎阡陌沉聲朝冷畫她們吩咐道。
“是。”
“記得點一些安神香。”
“奴婢省得的。”
輕羅一把抱起楚千凝,穩步朝皓月閣走去。
見狀,顧沉淵不禁覺得奇怪。
特意送了凝兒離開,阡陌是想做什麼
這兩日他心下便覺得不對勁,對於小溶兒身中血咒這件事,阡陌表現的未免太過淡定了。
他固然知道,黎阡陌需要撐起這個擔子,若是連他都慌了,那凝兒便徹底沒有支撐,可即便如此,他也太冷靜了些,就好像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樣子。
但這可能嗎
除非所有都是“請君入甕”的計策,那就合理了。
不過,誰是“君”誰又是“甕”呢
若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這般,那隻能說明,用計之人冷心冷情,否則又怎麼捨得自己的親生女兒當誘餌
顧沉淵所熟悉的黎阡陌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他眼瞧着,那孩子爲了凝兒母女倆縱是身死也無怨無悔,又怎麼可能這麼做呢
一邊想着,顧沉淵一邊轉頭看向身邊之人,心裏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