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顧沉淵的心不禁提了起來。
他原想借着帶她出來消食兒的空檔解決了南月燭這件事,她年歲尚小,連話都還不會說呢,是以他也就沒顧忌太多。
卻沒想到,這孩子竟似看懂了一般。
“小溶兒”輕輕拍了拍南月溶的小肉臉,顧沉淵目露擔憂。
若是將這孩子嚇出個好歹來,那他也不用活着了。
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南月溶將臉一扭收回了視線,小腦袋往他懷裏一紮,大有酒足飯飽該休息的架勢。
見狀,顧沉淵懸着的心卻遲遲沒有落到實處。
快步回了皓月閣,他還不放心的讓遏塵爲她把了把脈,確定一切無恙後這才稍稍安心。
瞧他這滿頭大汗的樣子,南月煙的眼神不禁變的有些玩味,“顧兄,我說你這體格委實不怎樣啊,抱個這麼大點的孩子也能累得氣喘吁吁,身子很是嬌弱嘛”
且先不說南月煙這番話說的有多不着調,單單是對顧沉淵這個稱呼,就足夠引人側目了。
不過
丞相大人表示已經習慣了。
自從他們一家團聚後,他們的關係也比從前更親近,南月煙在顧沉淵面前可謂是“原形畢露”,說起話來全無顧忌。
對他的稱呼也是千變萬化,層出不窮。
一開始還是“顧丞相”、“丞相大人”,可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畫風就漸漸變了。
像今日這般喚一聲“顧兄”還是好的,平日裏什麼“先生”、“大佬”聽得他一臉茫然,只知道是她給他起的新綽號,卻不知爲何意。
再說回眼下,被南月煙說體格不濟,換作別的男人或許早就炸廟兒了,但顧沉淵卻不會,他一臉呆萌的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十分認真的朝她問道,“如我這般年歲纔開始練武的話,會不會晚了點”
“大哥,這不是晚不晚的問題,而是晚了多少年的問題。”他要是再等幾年再說這句話,估計那時候墳頭草都一人高了。
“那該如何是好”
“這樣吧,明日晨起你來找我,我教你一套拳法,既可強身健體又能延年益壽。”
“好。”
聞言,楚千凝和黎阡陌相視一眼,不禁掩脣偷笑。
她家爹爹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她眼瞧着也替他開心。
孃親看起來豪爽不羈,似乎對爹爹也不夠體貼,但那不過是因爲她的心思沒那麼細膩,並不代表她不把他放在心上。
“時候不早了,爹孃也早些回去安歇吧。”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夜色侵染,霜露驟降。
“你們也快歇息吧。”
說着,南月煙便和顧沉淵離開了皓月閣。
小溶兒安靜的躺在榻上,烏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門口的方向,似是在目送他們離開。
轉過身來,楚千凝意外看到了她的目光,語氣驚奇,“瞧你看得這般入神,可是不想外祖他們走嗎”
咧了咧嘴,南月溶一聲沒吭。
“那你就乖乖睡覺,明日一醒來就會看到他們啦。”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晃動着,楚千凝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寵溺。
初時聲音尚小,隨即卻越來越大聲。
緊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冷畫刻意壓低卻又暗含怒氣的聲音響起,“吵嚷什麼,驚擾了主子們休息怎麼辦”
“冷畫姐姐”
殿外忽然變的安靜,楚千凝奇怪的擡眸看向黎阡陌,卻見他淡淡笑着,並未放在心上的樣子,“無礙,想來是看到了什麼奇觀。”
“奇觀”他這麼一說,她更好奇了。
“凝兒可聽過點天燈一說”方纔他們在殿內敘話的時候霄逝就來稟報過,是以他知道在水牢內都發生過什麼。
說實話,岳父這麼做他一點也不意外。
事實上,縱是今日顧沉淵沒有去水牢,他也不會放任南月燭繼續活下去了。
恰如虛雲大師所言,有些事,當斷則斷,該了則了。
塵歸塵、土歸土
“聽過。”前世,鳳池曾對宮人施過這種刑罰。
“岳父之前去過水牢。”
“去過,還與我一同回來的。”分神看向小溶兒,楚千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方纔黎阡陌提到“點天燈”的時候,這孩子似是使勁兒握了她的手指一下。
“凝兒,爲夫方纔那話不是疑問,而是敘述。”他是在告訴她,岳父方纔去了水牢。
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是何意,楚千凝眸光微動,隨即猛地擡起頭來。
他是說
“是爹爹”
儘管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但她還是覺得震驚。
在她的認知裏,自家爹爹就是溫潤良善的人,莫說他會對何人用這般嚴酷的刑罰,便是連知道都不知道的。
只是,隨着黎阡陌緩緩點頭,便算是徹底證明了此事。
“真不敢想象爹爹前世是怎樣度過餘生的”今生他既是如此着緊孃親,前世也必然如此,卻偏偏誤以爲是自己害死了孃親,心中該是何等的悔恨自責
“那般情景,早些解脫是福。”
黎阡陌說的隨意,卻聽得楚千凝心口一澀。
她擡手撫過他的臉頰,聲音放的愈輕,“也苦了你了”
到最後,就剩下他自己了。
就勢握住楚千凝的手,黎阡陌沒像之前那樣讓她安心,反而接茬兒道,“那凝兒打算如何補償爲夫”
話音未落,他傾身朝她靠近,雙脣縫隙之距,卻忽聞“嗷”地一聲啼哭聲,徹底打破了曖昧的氣氛。
一家三口六目相對,殿內安靜的有些詭異。
“哈哈哈”見南月溶嚎了一嗓子之後就沒了聲音,楚千凝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孩子難道是故意的不成
俊眉微微揚起,黎阡陌一把將孩子抱起,認真同她對視。
他不動,南月溶也不哭,可他一動,她立馬扯開嗓子開嚎,哭聲震天動地,讓冷畫和輕羅他們誤以爲殿中出了何事。
若非鶴凌攔着,她倆就要衝進來了。
到最後,黎阡陌徹底放棄了。
將南月溶放到榻上,他認命的拿起一卷書隨意翻看,不再嘗試和她搶楚千凝。
他只當兒子纔會與當爹的對着幹,沒想到女兒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