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倆瞧也不瞧夏景一眼。
應該是有接到絕不可傷害夏景的命令吧。
但這也給了夏景大好機會,或許這就是突破僵局的關鍵。
所以夏景把武器安在地板上,集中意識準備從後偷襲雙胞胎。
然而──下一秒發生在夏景身上的現象,令本人也大喫一驚。
侵蝕地板的意識無預警地停住了。
無法成功支配。換句話說,地板沒有如夏景所願。
接着,夏景感覺腦袋一陣頭暈目昡,胃部像是要乾嘔一樣,夏景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
「咕」
這是怎麼回事──
夏景原以爲這不舒服的感覺是金枝故障所造成。不過,武器當然不可能沒來由地失去作用。原因是出在別的地方──說穿了就是夏景身上。
「難道說」
直到這時,夏景才發現全身籠罩着一股抗拒感。
不可以,我不要──無關乎理性,內心在如此吶喊着。而且身體無意識地順應了內心的懦弱,導致他發揮不出金枝的力量。
不可以。不可以再犯下殺人的過錯。
我不要,我不要再經歷這種痛苦的經驗。
夏景當然完全沒有想要殺害雙胞胎姐妹的念頭。他只是想讓地板伸出幾根枝條牽制她們而已,只是想利用背後攻擊妨礙行動而已。他沒有想殺人,可是卻──
那一睌的記憶又緩緩浮現。
殺了秋吟的記憶。
不受控制發出尖叫時的記憶。
腦袋因罪惡感和懊悔而天旋地轉,那是一股令人嫌惡的感情。
本以爲自己已走出了陰影。本以爲自己做好了再戰一次的決心。
然而,一旦真的上了戰場,如影像倒帶般的抗拒感便開始攻擊自己。與本身的意志無關,恐懼剝奪了行動的能力,一如詛咒一樣。
秋吟在臨終之際說過這樣的話:
──這麼一來,你就是屬於我的了。
「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就算想法再怎麼豁達,記憶還是無法抹滅。不僅無法忘記,潛意識甚至還抗拒克服那個心理障礙。只聽見潛意識在喊道:我不想再承擔,我不想再承擔那樣的感受了。
眼前,葉亞靠武器勉強跟雙胞胎姊妹戰得難分難捨。雙胞胎不但佔了二打一的人數優勢,而且兩人配合的默契還十分完美,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來。夏景不能再做壁上觀。可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欸,大哥哥。」
這時──瞧夏景咬牙切齒地在旁觀戰,雙胞胎的其中-人突然脫離戰鬥,朝他走去。
「夏景」
葉亞大喊一聲準備趕來,卻受到另一名少女的攔阻。
頭髮綁在右半邊,不知是莎莎還是香香的少女說道:「被南宮姊姊說中了就算大哥哥有來,大概也發揮不了戰力、可以放着不用管他。」
「什麼」
──南宮她這麼說
「原因是你殺了秋吟姐姐的關係對吧不過我不懂耶。殺了一個人後就失去了戰鬥的能力,太奇怪了。」
「給我閉嘴」
「就算你罵我,我也不可以生氣。因爲人家吩咐我絕不許對大哥哥你動手。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而且我們現在正忙着跟枯葉姊姊玩遊戲呢」
「別把決鬥當兒戲」
葉亞厲聲大喝,但雙胞胎姊妹仍兀自呀呀尖叫,到處奔竄。
形狀不定的刀劈開龍捲風。曲折的刀鋒和真空旋風正面互擊。
葉亞以風爲武器,承受時而從兩側時而從上下兩方、又或同時從正面殺來的攻擊。
雖然一開始還戰得虎虎生風,但隨後慢慢地陷入被動,攻擊次數減少,逐漸偏向守勢。
「搞什麼東西啊」
夏景握拳毆打顫雙腳。要說恐怖的話,失去葉亞纔是最可怕的結果,爲什麼自己就是無法戰鬥既然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那更應該要而戰纔是──但秋吟的詛咒卻偏偏像看不見的透明冰塊般,凍結了夏景的身體。
「瞧你那窩囊的樣子,夏景。」
在房間一角冷眼旁觀戰局的田志向夏景投以侮蔑的視線。
「半調子的覺悟造就你現在的模樣。只要扼殺掉自己的心,哪裏還有什麼痛苦和恐懼連這麼簡單的事也辦不到的傢伙,真以爲自己可以阻止我們夫妻阻止她們那幫人嗎」
「你給我閉嘴。」
殺掉自己的心開什麼玩笑。要是真這麼做的話──那就等於低頭認同了藍陽,阿夜以及眼前田志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夏景過去始終對他們的生存之道抱持否定的態度。
就算以這種心態幫助葉亞,她也不可能高興。
如果不能以夠格和葉亞並肩作戰的覺悟站上前線,一切都會孌成謊言。
夏景很清楚。所以自己一定要設法克服眼前這道難關。理智上十分明白這個道理。
夏景忍住了作嘔欲吐的胃抽搐。
爲拒絕戰鬥的身體打氣。
再試試吧,豈能失敗一次就輕言放棄。
──住手。
但腦子裏還是響起了抗拒的聲音。
──我勸你還是別出手比較好。
回過神來,那個聲音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是秋吟那令人恨得牙癢癢的清亮嗓音。
──因爲夏景同學你一定又會殺人的──
「給我閉嘴,秋吟」
不如拿金枝刺傷自己,或許就能控制自己行動了。
就在夏景靈機一動,自暴自棄地準備實踐這個想法時──
「真是的。」
背後出入口一帶傳來了一聲嘆息。
「你在做什麼呀夏景哥哥。」
「咦」
夏景轉頭回望身後。雙胞胎也火速拉開和葉亞的距離,注視這個方向。
然後,在衆人的注目之下──
隨着一個失望中又帶有擔憂──
「如果身體動不了,好歹出張嘴罵回去吧不然你脖子上面那顆腦袋究竟是爲何存在的啊」
可是卻又顯得嗆辣無比的稚嫩嗓音──
「你當我這顆頭存在的價值就只是爲了出張嘴罵人嗎」
「啊,我都忘了,其實還會耍耍嘴皮子嘛。沒說清楚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