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叛亂,前陣大敗,護國將軍兼駙馬秦慕歌戰死沙場。

    八百里加急傳入“盛京”,國人暴亂,宮廷政變,衛國國主暴斃,其後彥氏不甘淪爲人囚,自盡於昭陽宮中。

    帝都皇城外,巍峨高聳的琅琊山上,雲層環繞,霧氣騰騰,再不見往日的絢麗。陰沉沉的天氣夾雜着國人的哀怨籠罩了整個山峯,濛濛細雨隨着絲絲入扣的輕風傾斜而下

    一女子身穿華麗的絳紗紅嫁衣,外系五彩赤蝶絡紗玲,頭上戴着衛國鳳冠金殩八步搖,項上一塊晶瑩如水的紫月昭輝玲瓏玉在陰暗之中閃閃發光。她面色沉穩,高挺的臉蛋兒抒寫着女人一身的傲骨,雙手捧着一副破損的盔甲,嫋娜的身姿一步一步地走向琅琊頂峯。

    小巧玲瓏的步子,本該鶯鶯如燕,而此刻,除了沉重再無其他。每走一步,她的心都在片刻中遲疑,都在揭開那一層層的傷疤。

    “等我回來,我便娶你--”這是他出徵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別兩年,如今只剩手中殘破的衣物和那句再也無法兌現的諾言。

    女人站在崖前,任憑雨水的吹打,順着她臉頰慢慢滑下,淡漠的雙眸如清水微波,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手中的盔甲。

    她看着琅琊山下屍橫遍野,看着鮮紅的血液玷染整片大地,流淌入衛國的每一條河流。看着原本神聖的國土,遍地狼藉,富麗堂皇的帝都,成爲武周的天下。

    雜亂的腳步聲愈來愈近,隨後而來的數百騎士圍滿山頂,各個手持長弓半屈而立,把把利劍對準山崖前的女人。

    只聽人羣中前人高喊:“大人說了,只要您肯,他會滿足您所有的要求。”

    所有嗎她想要一個國,衛國,一個他。

    “鳳舞天陽,只爲求凰。”女人仰起頭,輕浮嘴角,終是沒有回頭。

    終於,盛京的號角響了

    城牆上闋,象徵着衛國尊貴的最後一面戰旗緩緩飄落,隨着奏起的號角,換上了武周的旗號。

    一聲兩聲三聲

    三聲落地,她笑了,紅色的豔脣輕抿,終於可以如願嫁給他了。帶着高傲和在這世上最後一滴眼淚,她縱身一躍,跳下琅琊,絳紗紅嫁衣蓋滿雲端

    從此,這世間,再無衛國,也再無她。

    大雨滂沱,沖刷着戰後的消鎖,琅琊山腳,一根根折斷滿是泥濘的破損戰旗倒在血泊中,長達兩年之久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

    浩浩蕩蕩的武周百萬大軍在大將洛柯的帶領下,撤出京都城池,班師回朝。途徑琅琊山腳,陣陣猿狐哀鳴,一片淒涼冷清中只聽探路的人稟報道。

    “將軍,琅琊湖邊有一女子,像是從山崖上摔下來的,還有氣息。”

    聽見屬下的稟告,馬背上一身黃金鎧甲的男人停了下來,眉頭輕蹙,像是在打量什麼,他停頓片刻,隨後說道:“帶上她。”

    長長的隊伍迎着傾盆大雨繼續前行。

    連綿不斷的陰雨直到百萬雄獅抵達武周纔有好轉,衛國覆滅,武周統一天下,洛家九代傳人洛柯破敵有功,聖上龍顏大悅,特賜金扁,其功勳世代相傳。

    承蒙聖上恩澤,本該可喜可賀,然而將軍府

    上到將軍夫人下到丫鬟奴才卻無一人歡脫,直至三日後西廂房裏女人的甦醒。

    暖風輕拂,吹起幃簾緩緩飄蕩,寂靜的廂房裏,躺在牀塌上已有三日的女人睫毛微微蠕動。

    她渾渾噩噩之中,像是聽見了幾絲顫弱的微喘聲,虛弱的睜開雙眼,只瞧見一張孩子氣的娃娃臉正對着自己笑着。

    “你醒啦,我就說嘛,你一定會醒來的,她們偏不信,你等着,我這就去稟告夫人。”說着,她鬆開捧着胖乎乎小臉的雙手,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金色羅紗帳,嵌着一顆顆珠粒連綴在一起,鑲成富麗華貴的牀榻。孔雀翎角羅蘭花邊的屏帳橫在室內另一側,偌大的房間,各種擺設應有盡有。

    撐着身子,想要起來,渾身上下卻沒有一點力氣,頭暈暈沉沉,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記憶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裏自己又是誰

    越是努力的想,頭便越痛,錯綜複雜的記憶支離破碎,在她的頭腦中交叉,很難穿插成一條完整的線路。

    慘白色的雙脣被她咬出一絲血跡,由於無法起身,只能伸出雙手,敲打着纏着一條條白色繃帶的頭部。

    “誒呀,你快住手啊”是剛剛那個跑出去的小丫頭,看她想要起身,從屏風處急忙的跑過來,順勢將她扶起,將柔軟的枕頭靠在她的身後,聽見她問。

    “告訴我,這是哪裏我是誰”孱弱的聲音,明明沒有一絲兒安全感,那種失落無助的模樣之中偏偏又多了幾分高傲與倔強。

    正當小丫頭欲要開口之際,只聽一個聲音透過屏風傳來。

    “你是武周大將洛柯將軍的妹妹,洛殤。”

    隨後,屏風後面走出來一個女人,腳底深綠青花布鞋,一身醬紫色素紗單衣,腰間繫着瓔珞帶子,頭上高盤髮髻,一支精美的玉釵,沒顯得女人有多雍容華貴,倒是增了她的淡雅寧和。

    她舉止文雅,端莊的走了過來,身後跟着兩個隨從的丫頭。她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碗,坐在了牀邊,拂起袖口,慢慢地舀了一勺藥匙,放在嘴邊輕吹。

    然後遞到洛殤的脣邊,見她未動,冷漠的眼眸盯着自己,女人笑了笑,將碗放下,柔聲說道:“我是將軍府的夫人,也就是你的嫂嫂,納蘭絨雅。你先前生了一場大病,郎中說只會暫時記不起來一些事情,這裏是將軍府,你要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

    洛殤模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身子的脆弱讓她不能在繼續想下去,再一看身旁的丫鬟,各個低着頭,只有剛剛那個小丫頭,仍是睜着大眼睛瞧她。

    見她滿眼的懷疑,納蘭絨雅倒是沒有解釋什麼,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妹妹好生休息,一定要將身體養好了,別再耍性子,由着自己胡來,待半月後,你風風光光出嫁,嫂嫂同將軍,也可安心了。”

    “你說什麼出嫁”

    “你與晉王早有婚約,這個月十五日便是你們婚期之日,當年聖上下旨時,你還只是個小丫頭。來,好好躺下,嫂嫂明日再來看你。”說着,納蘭絨雅將她扶着躺下,又給她蓋好被子,囑咐了丫頭幾句,便是退出了房間。

    留給她的只剩不解的疑問,她的身份,她的經歷,她的失憶,包括她突如其來的婚約。

    醒來便忘了一切,如今又要嫁給一個從未相識的王爺,這到底是夢還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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