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顆偌大的星星忽隱忽現,閃耀在山頂上方。
寶兒坐在洛殤的身邊。“我能叫你姐姐嗎”
見到洛殤點了點頭,他甜甜的一笑。轉眼看向另一側的男人,他狹長的眼眸如浩瀚的洪荒,深不可測,一看便讓人渾身涼颼颼的。
“那我能叫他哥哥嗎”再一次的問。
餘音未了,卻聽男人一聲不悅的呵斥。“不行”
寶兒沉了眸子,低下了頭。他忽然站起,跪在冷邵玉的身前。“求你教我本事,我知道你很厲害,我也想做和你一樣的英雄。這樣就不會有人欺負我的孃親,也不會有人再欺負我。”“求求你。”
任憑寶兒如何請求,冷邵玉只是坐着,一眼都沒有看他。
“寶兒,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看看你的孃親吧”洛殤摸了摸他的頭,將他從地上扶起。
孩子很失望,看冷邵玉一絲表情都未動容,只能負氣的跑了。
這個孩子體力很弱,根本不適合學習武藝,若是看的不錯,也許將來他還能考取一世功名。
夕陽照的天邊火紅,剩下的全是染過的墨黑,洛殤坐在他的身邊,晚風輕拂,吹着她背後長髮飄飄。
“你這個樣子,冰冷冷的,難怪孩子會害怕。”
“如果,我們有孩子,就好了。”他濃翹的長睫柔化了原本剛棱有力的輪廓,微蹙的雙眉之間好暗藏了深沉的心事,一雙眼光射寒星,深邃的眸光望着天際。
優雅的俊顏上漾起淡淡的笑,讓人看了忍不住沉溺其中。
孩子。他想有他們之間的孩子了
洛殤沒有開口,清雅的風像是撫摸着她的臉,卻只能慚愧的低下頭。也許,她不該再用那個東西了。只是這個男人說過,這輩子都不要她懷自己的孩子。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冷邵玉忽然將她摟緊,低沉的聲音。“洛殤,我們也要個孩子吧。”
洛殤的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她雖是沒有回答,卻是默認的點了點頭。
這一生,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滿足。也許,她滿足過,只是她忘了。
黎明,晨光還未升起,寶兒就已經樂的合不上嘴,邊跑邊喊,孃親醒了,孃親能看見了。洛殤也替他高興。
回到茅屋裏時,寶兒扶着婦女坐起,因爲她還不能看太過刺眼的光亮,所以洛殤只是先解開她的眼布瞧一瞧恢復的如何。
婦女的睫毛睜了幾遍才睜開。“多謝姑娘了,多謝你是,是你”婦女擡起頭時,看清洛殤的臉,神色大驚。
許多話忽然哽咽在了喉嚨裏,硬是發不出聲音,她的手哆哆嗦嗦指着洛殤,雙手拽住洛殤的胳膊。“娘娘你怎麼在這裏娘娘我就知道您還活着,我就知道的。”
冷邵玉銳利的雙瞳冷眼瞧着這位婦女,似乎打量着什麼。
“娘娘”洛殤莫名輕笑,扶着婦人好好的坐下。“您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從未見過您,也不是什麼娘娘。”
與此同時,寶兒苦求冷邵玉,非要想學幾招防身就好,無奈之下,冷邵玉妥協了,同他離開房間。
婦女握着洛殤的手就是不肯鬆開,她不停的重複着,彷彿了失了理智。“娘娘,您怎麼了,您怎麼可以不記得蘇默,娘娘。”
說她與人長得相像已經太多了,想起京都時疫的時候那位奇怪的老人,洛殤試探道:“娘娘,您指的是衛國皇后彥氏”
婦女一聽,淚水滿盈。
“看來那位皇后娘娘真
的很受人愛戴,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還有人記掛着她。只不過,您要節哀,衛國覆滅的時候,彥氏娘娘已經自盡了。我只是碰巧長得有幾分相像娘娘罷了。”
忽然,她彷彿想到了什麼,瞬時坐起,再次抓住洛殤的手,眼睛睜得好大,面孔猙獰又帶着種種期待。“那你是誰,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公主,公主。你是九公主”
她喃喃幾句,臉上掛起了笑容。
這婦人究竟是誰,她剛剛話語裏提到的蘇默,可從未聽說過一個叫蘇默的女人,她究竟是誰。
“您真的認錯了,我不是衛國人。”洛殤一點點的給她解釋。
婦女搖頭,罷了,九公主那日已經跳入琅琊,又怎麼還會活着。是她太想娘娘了,太想公主了。
洛殤開口問她。“您是”
婦女自嘲的笑了幾聲,她的頭髮稀鬆發白,臉上皺紋成川,望着那一處小小的窗子。
她說:“我叫蘇默,本是武周梁國公府二小姐彥氏的貼身女婢。二十年多年前,小姐風光出嫁,我們陪嫁的這羣女婢都被人打昏,醒來的時候竟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密封的鐵籠裏。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一切都是靜和氏的陰謀,鐵籠裏的女婢都被折磨死了,一場大雨,把我澆醒。”
蘇默的手抖得更加厲害,她眼裏全是恐懼。
“我這二十多年,總能夢到那樣的夜晚,電閃雷鳴,我渾身是血,身邊堆滿了白花花的骨頭,我從死人堆裏逃了出來。被一位好心的壯漢救下。爲了報答他,嫁給了他。我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想去衛國見一眼娘娘,哪怕一面也好。後來,武周皇城裏逃出一位宮女,我見她快不行了,便收留了她。”那日,那個女人的懷裏還抱着一個很小的孩子。
“她滿臉都是血滴,懷裏抱着一個男嬰,那男嬰的胳膊上有一塊祥龍胎記。她和我說這是當朝大皇子,容妃娘娘的孩子,讓我務必要將這個孩子送往衛國皇后娘娘那裏,她給我一個可以進入衛國的金牌。”如果那日,她沒有收下那個孩子,也就不會招來現在的殺身之禍,她的丈夫也就不會死。
“就這樣,我和丈夫將大皇子帶去了衛國,那一路上,四處的官兵追殺我們。終於見到了娘娘,可娘娘變了,她變得好冷,她以前是那樣的愛笑。她只是接過信,聽說是容妃的孩子,想都沒有想便收留了皇子。我是武周人,又有那麼多人想要我的性命,爲了不給娘娘帶來任何麻煩,我同孩子他爹連夜逃回衛國,二十幾年啊,我們沒有一日不是在逃亡中苟且偷生。”
蘇默記得,十一年前,那是她剛生下寶兒不久,夜裏,房子失了大火,她抱着孩子躲在草叢裏,親眼看見十幾個殺手將劍刺入丈夫的胸口,她的病,也從此落下。
後庭掌氏沈長清就是當年交給蘇默皇子的宮女,這一切竟然這般的巧合。
“姑娘,真是抱歉,我認錯了人。看你氣宇不凡,你應該是京師大戶人家的小姐吧。寶兒剛纔說了你的名字,我年紀大了,沒記得清楚,您姓洛。京師裏姓洛的”蘇默蒼白的臉陷入了沉思,想了很久,她也是沒能想個明白。
看到蘇默病情好轉,他們母子二人能在這裏過上起碼的安詳,這樣也好。
離開鄉野之地的路上,在距離南城口的一家茶館時,他們停坐了一會兒。瞧着她魂不守舍,臨走的時候,冷邵玉扔下一定銀子。
解開綁在柱子上的馬的繮繩,長衣飄然,他一躍縱身馬上,低下頭瞧着洛殤,伸出手。“上來”
洛殤默然一笑,解開另一隻馬的繮繩,騎上馬背,揮舞馬鞭,揚長而去。
傳言衛國人無論男子還是女子,天生都喜馬性,看來這傳聞是真的。
她是衛國人,但究竟,是衛國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