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北風呼嘯,邊塞連年戰火不斷,正逢多風之季,沙卷黃土到處飛揚。

    已征戰一個多月的士卒們疲憊的拖着身體迎着狂風逆行。

    “怎麼回事”見最前批的士兵停下,莫雲皺眉問道手下。

    那人探問一番後,喘着粗氣回來說“稟告莫大人,風沙太大,考慮到士兵疲憊無法前行,所以上頭兒下了指令在此暫歇片刻。”

    “誰下的命令”

    “是......是洛將軍。”

    高騎馬上,滿身塵土,莫雲手握利劍,內陷的雙眼仔細的瞧了瞧周圍。這裏地形屬於窪地,位於大漠邊緣,四圍被沙丘環繞,中間呈現凹形,倘若有敵人突然伏擊,很有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不利之局。

    握着馬繩的手一緊,渾身冷汗,轉頭向中央後方行去。

    昏暗的天裏,黃土掩蓋了整面天空,如盤古未開天地,玄黃沌錯,陰昏不明。

    人羣中央,那匹年齡尚高的戰馬班兒扭動着它的脖子,滄桑的打啦着臉。馬背上,身着金光鎧甲的男人身姿挺拔,他面色冰冷堅韌,如大漠之王,有統天下之氣焰。

    “王爺。”莫雲下馬,走到男人馬前。

    “如您所想,他已經下了旨。”

    馬背上的男人薄脣輕浮,冷邵玉早就料到西北征戰,這最後一戰就是他與洛柯的了斷。

    忽然天大變,逆轉九波,狂風胡嘯席捲而來,掀起一片黃沙霧海,車馬搖搖晃晃,將士們一手握着劍槍,一手遮擋眼睛,腳下的步子也搖搖欲墜。

    一聲馬鳴,班兒大叫,驚慌的擡高前蹄。

    不好。莫雲臉色驟變,立即回身呵道“有伏擊,大家小心,切勿分散。”

    聽到莫雲說道伏擊,將士們各個聞風喪膽,皆是惶恐的緊緊握着手中的刀劍,不敢鬆懈,稍有不慎,只怕丟了性命。

    遠處沙丘,黃土翻雲覆雨的滾開,像滔滔江水來勢兇猛不可抵擋,這些精銳士兵,並不是晉王府的人,都是朝廷指派過來的皇城禁衛,雖說征戰沙場,經驗頗多,但如今西北大捷剛勝而歸,車馬勞頓,風餐露宿,這些士兵有的身受重傷,又在這浩瀚的邊關已行三日有餘,自是疲憊不堪,怎再敵這伏擊。

    況且早有耳聞,邊關外圍皆是荒涼大漠,時不時便有捲風黑騎兵突襲,難不成這次伏擊的,就是那大漠巨煞黑騎

    想此,將士們臉色驟然煞白,那些生活在大漠的鬼煞,都是殺人不眨眼,以屠殺爲快,若是遇上這等鬼魂,想必他們必死無疑。

    人心惶惶,萬人聚攏在一起,頂着風沙努力的睜開眼睛,心慌的瞧着周圍風吹沙動。

    不知人羣中誰高昂了句。“看那那...那邊......”

    所有人將視線投過去,沙丘上逐漸浮現一羣黑影兒,在昏暗的半面,慢慢的騎馬奔騰。轉而,四圍圓丘皆有黑影兒,黑壓壓的獨顯整個大漠,馬蹄奔騰,踏着捲起腳下的沙土,狂風不止,像一汪黑水,奪人性命的黑水,朝他們涌來。

    “黑騎兵,是黑騎兵。”

    “真的是黑騎兵。”

    “......”

    人心渙散,將士們惶恐顫抖,只想到這馬上就要進入鬼門關了,便是身體抖的厲害。

    自始至終,冷邵玉一言不發,沉默的臉上刻着從容,冷靜。

    莫雲轉身上馬,奔到人羣中央,言辭正危“黑騎兵又如何,爾等皆是我武周皇城禁軍,身經百戰,還怕這虛幻的鬼神”

    話罷,黑騎兵已涌來,狼煙四起,皆是風沙冰刃相交的聲音。將士們嚇得連連後退,莫雲咬牙,勒緊馬繩衝出人羣,沒出幾下便當場斬下一着裝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野人,他怒瞪圓眼,劍光橫掃,指向一旁。

    “將士們,看見了嗎,你們所懼怕的黑騎兵不過也是會死的凡人,拿起你們

    的劍。”

    將士們互相看了看,再瞧眼地上的屍體,吞了吞口水,一抹髒兮兮的臉,大喊着握緊刀劍橫衝過去,同數黑騎兵拼死搏鬥。

    馬背上身穿鎧甲的男人表情依舊,摁在劍靴上手指不緊不慢的摸索,穿透人羣,深邃黑眸看向洛柯,二人沉默的靜視對方。

    在冷邵玉注視下,洛柯這才拔劍怒斬黑騎兵。

    傳聞的黑騎兵也不過較一般武士勇猛幾分,但都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會死。

    眼前越戰越勇,黑騎兵傷亡慘重的時候,遠處天空除了風聲外,又傳幾聲嗖嗖的聲響,而後一股強大的風勁襲來,內卷數萬飛羽。

    將士們被困箭陣,再次涌來一波人馬,黑衣着裝,看似精銳。

    “主人有令,活捉晉王。其他人等......一律格殺勿論。”統領黑衣人高聲命令。

    洛柯一聽,大喫一驚。“什麼本將軍洛柯,應密衛主人應許,斬殺晉王,帶我洛家軍離開漠北。你等怎能隨意自作主張。”

    黑衣人冷哼一聲。“洛將軍,這是主人的意思。念及你爲主人效力有功,主人特意吩咐屬下,留您一條全屍。”

    “你......”洛柯氣的臉色發青,手舉起大刀直朝黑衣人策馬奔去。

    除了冰劍交融的聲音,就是踏踏馬蹄聲,和陣陣慘痛,四面皆被敵人圍滿,只怕勝算微乎其微。

    冷邵玉揮劍斬殺,血濺在他俊美的側臉,沾溼在他發中,容雜黃土的嗆氣煙塵。

    就在他飛出寶劍去救洛柯之際,不知何處而來一隻銀羽直刺入他的肩膀,頓時鎧甲鮮血涌流,血越發濃黑,毒素立即擴散。

    男人一手捂着肩膀,心欲救洛柯,硬生生從肉裏拔出那枚劇毒的箭,然,卻摔落馬下。

    三支長箭飛刺進洛柯的身體,咬着牙,洛柯又是連殺五人,最終跪倒在地。

    踢起腳下的劍直穿透一舉劍要朝洛柯砍下去的黑人的喉嚨,冷邵玉拔起地上的那把劍,俯身在他身前。

    洛柯看見他肩膀爲救自己而受的傷,搖頭嘆息,不禁諷笑自己。“想不到洛家忠君五代卻是要毀在我的手裏,洛柯啊洛柯。”他口吐鮮血,抓住冷邵玉的手,跪向他。“是我放出的消息,洛柯死不足惜,但求你...放過洛家,放過我的夫人和妹...妹,她其實是...是......”

    手掌滑落外地,冷邵玉擰緊陰黑的眸子。

    莫雲回想當日,便爲冷邵玉寒心。

    “王爺爲救洛將軍深受毒傷,都是爲了王妃您。爲了見您,他忍受耗行千里的奔波,硬撐着身體要回府見您一面,若不是在大漠恰遇一白鬢醫郎,只怕王妃連怨王爺的機會都不再有。”

    洛殤心頭一顫,身體向後退了兩步,手扶在一旁的樹幹上,她搖頭。“不,不會的,哥哥她不會......”

    “洛將軍想殺晉王之心,早在斷崖之時王妃便該知道。王爺爲了您,一次次的忍下,可唯獨您看不到這些。”莫雲苦笑。

    “王爺匆忙回府,王妃只聽洛將軍死於戰場,怎知王爺死裏逃生。”

    長髮遮過面頰,洛殤抿脣不答,那日他回府,她含淚問他。爲什麼你還要回來,你爲什麼不死在戰場上。

    如果莫雲說的屬實,那麼,她又該怎麼面對他。

    “王妃可以不信屬下,但王妃自己該清楚,洛家自出將軍世家,世代相傳奈何偏是被封了府門王爺若是真想對付洛家,只需動動手指,爲何要大費周折用如此手段”

    若是洛家無錯,軍功赫然的將軍府又怎會無緣故的被封鎖。

    洛殤沉下眼眸。

    “屬下相信王妃能夠判斷。屬下告退。”莫雲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揹着那把滄桑的劍,轉眼離開。

    身體緊靠在樹下,慢慢的滑下,洛殤眼望滿樹花瓣,神情如迷霧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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