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柳兒就送來了丫鬟的衣服,小竹一臉擔憂,心裏無緣故的慌亂,不知爲何,總覺得要有什麼事發生。

    她接過柳兒手中的衣服,瞧着洛殤,猶豫了會兒,還是說“奴婢同您一起去吧,也好路上也有個照應,否則奴婢心裏總是空落落的。”

    “小竹姑娘多慮了,有郡主在,你儘管放心好了。”柳兒笑了笑。

    換好了衣服,一切準備就緒,人也已經走出了鳳西,小竹一手把持着門柱,墊着腳高高的望着,心口發悶,在心裏不停的唸叨,保佑王妃早些回來,早些回來。

    費了一番功夫,守門的侍衛才放她們出行,若不是換了這身丫鬟的衣裳,只怕洛殤這輩子離府都成了妄想。

    她們前腳剛走,靜思殿的那位便已經坐不住了,將寫好的書信密封在信函裏,冷笑着交給葉臻。

    司徒靜雨挽了挽髮髻垂下的那縷流蘇,說道“你即刻離府,將它交到爹爹的手上,記住,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你。”

    “郡主,這...能行嗎”葉臻狐疑的瞧了瞧手中的信函,心有餘悸。

    “狄戎那幫蠻人用的都是蠻力,眼下入冬了,這草也盡了,馬也乏了,此時只要給他們一些好處正如那雪中送炭免得他們再去征伐奔波,這筆天大的買賣,他們又怎會捨得拒絕”她得意的勾起陰毒的豔脣,此時勝算全都握在她手中,包括洛殤的命。

    “只是那狄戎再如何求利,也不過螻蟻罷了,怎敢得罪了晉王”

    “你有所不知,老狄戎王乎巴勒月前剛剛離世,如今新上位的阿巴汗在七年前那場平定之亂時死了弟弟,又被王爺生擒砍了手指。一個部落王子淪落如此,有誰會甘心忍氣吞聲,恐怕正與咱們王爺積怨深久呢。聽說爹爹手下有一門客,素來與那阿巴汗交好,由他前去,此事萬無一失。”

    葉臻瞧着司徒靜雨一臉得意的氣勢,只怕這回洛殤真是必死無疑,終是沒枉費了她們近來的一番折騰。

    “郡主,洛殤必死無疑,但那位朝陽郡主如何處置她畢竟是晉王的妹妹。”

    “什麼晉王的妹妹,不過是一個出嫁的老女人罷了,王爺宅心仁厚肯收留她,那是她的福氣,不過她處處與我作對,既然她那麼護着那個賤人,就讓她們死在一起好了,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司徒靜雨瞪着眼睛,心道敢擋我路的人,無論是誰,都只有一個下場。

    日頭照在正上空,快到晌午的時候,車馬纔到護國寺,這次出來本就不想引人注意,所以冷語心只准了十幾個奴才隨從。

    護國寺是武周第一大寺,來這裏燒香拜佛的都是皇親貴族,所以常不像他處有無數百姓尋常人等出入,即便是五度祭祀這樣的日子,也顯得有些冷清。

    寺塔之高彷彿如一座大山坐落在了自己的眼前,看得見雲端層層霧繞,卻怎麼也瞧不見這寺的峯頂。

    果真是皇家寺廟不同凡響,遠遠望着這一帶盡是雄偉,金碧輝煌,寺塔就更不用多言了,紅漆大門敞開着,從裏到外紅色地毯直下百丈高的臺階。

    總算是到了寺口,幾個和尚恭恭敬敬的行禮作揖。“兩位女施主,大監寺即刻便到,二位稍等片刻。”

    冷語心點點頭。“無妨。”剛邁出步子,見一旁洛殤遲疑,她問“怎麼了”

    “這香味兒......”洛殤彷彿嗅到一股不似正常的暗香,又說不出哪裏怪異。

    和尚笑着說“因今日法寺五度,所以監寺命人換了它香,以便更好祭拜。”

    “瞧你,如此多慮,快隨我進去吧。”冷語心哂笑,拉着洛殤進了寺堂大殿。

    點了香火,對着威嚴肅立的佛像,二人跪於棉墊,合了手掌,三行叩拜。

    這來回少不了繁文縟節的禮儀形式,皇家就是這樣,免不了麻煩周折,這一回程下來,日頭也傾斜了,本想着趁此出來隨處走走,眼下天也漸晚了,不得不回去。

    坐在轎子裏,冷語心放下車簾,嘆了口氣。“這一帶常有猿在山中哀鳴,每次走過都覺得不安生。”

    她這一說不要緊,外面的馬不知爲何長鳴了聲,聽馬伕直嚷“郡主當心,馬好像受驚了。”

    “馬驚了這馬怎就受驚了”冷語心半起身,探出半個頭詢問。

    還沒得到回答,後面的侍從快馬過來,十萬火急憂心忡忡的喘着氣稟告“不好了

    郡主,後面一大批人馬正向我們這邊追來。”

    侍從剛稟告完,從後面直飛來一支利箭就已由後穿透那人心臟,直戳釘在車窗板上,橫在冷語心眼前,侍從頓時口吐鮮血倒於馬下。冷語心驚了一身冷汗。

    “保護郡主。”十幾個侍從拔出刀劍,將車馬圍的嚴實,心卻開始慌了,不知道來者何人有多少人馬,單憑那踏踏而來的氣勢想必一定不少於他們。

    侍從們嚴陣以待,忽然那聲音停了,頃刻,還沒等他們收回刀劍,耳邊傳來一聲巨響,那邊人高昂大喊“殺啊”

    “你們四個帶郡主先走,其他人等隨我留下。”首位侍從帶着剩下的人護着冷語心的車馬突圍。

    敵人來的太快,也太兇猛,沒過一會兒兵戎利器的交割,就已追上她們的車馬。隔着車簾聽見侍從慘叫,而後便是一陣敵人的鬨笑吆喝。

    冷語心一直以來身子就不大好,這會兒又受驚嚇過度昏厥了過去,車簾被人一把掀開,洛殤看去,忽然眼前一片朦朧,只能模糊的看清些個人影兒,頭越來越暈沉,這纔想起哪裏不對勁兒,剛纔在護國寺上香的香料果真被人動了手腳,從那時起她們就已經被人盯上了,那這些人豈不是有備而來。

    “把她們都給我綁了。”

    這一昏睡不知過了多少時辰,洛殤醒來的時候,頭仍舊昏沉,暈暈燭火燃在架子上,照的大帳內通明,燭火周圍,幾隻小蟲嗡嗡的飛繞,外面大風撕裂帳布的聲音嘈雜不斷,更有男人們喝酒喫肉盡興的呼聲。

    帳篷很大,上方連接五彩花繩,外面兩個粗壯的人影兒映在帳上,在風吹下恍恍惚惚的顫動。

    身下是厚厚的毛絨墊子,摸着像是動物的皮毛,這是哪裏自己怎麼又到了這裏洛殤一點點回想,眉頭也一點點暗皺,不管這是什麼地方,都要想辦法脫身,她得快些找到冷語心纔好。

    手腕被繩子綁的結實,所以只能蜷縮起身子一點點挪移到桌旁,洛殤用脣齒拾起桌上的碗用力甩在地上,擡起雙手,在碗尖上來回的摩擦,費了好大的力氣,粗糙的繩子才被掙斷。手腕綁的出了兩條紅色的印痕,更有些痠疼。

    “兄弟,走,去喝點,大王說了,今夜不用把守儘管喝酒喫肉,哈哈哈哈......”帳篷外一陣朗笑後,那兩個人影兒也隨之消失了。

    趁他們現在不注意,倒是個逃出去的好機會,洛殤踮着腳走出去,帳篷外是一片陰黑的草地,這附近到處都是柴草堆起的篝火,照的周圍通明。男人們都圍坐在篝火旁大喫大喝,豪爽的絲毫不顧及形象,看他們的打扮,着裝奇特,袖口寬大,半裸着領口和肩膀,應該是關外的胡人。

    洛殤小心連續走了幾個帳篷,都是空空無人,他們到底將冷語心關在哪裏她心裏越來越焦慮。

    “你別過來,不要過來......啊......”

    聽見那邊大帳裏傳來女人的聲音,洛殤忙過去,掀起帳簾,瞧見一強壯的男人正抓着冷語心的手腕,身子緊緊壓着她,情急之下,洛殤撿起地上的篝火木棒朝着那人的後腦狠狠的打上去。

    砰的一聲,男人嘶了一個長音,手摸上自己的腦袋,看見手掌心兒裏的血紅,他怒火三丈瞪大了眼睛看着洛殤。

    “孃的活的不耐煩了”男人猛烈的甩開冷語心,拔出腰間的大刀一步步緊逼洛殤,眼中冒着氣憤的血絲,舉起刀向女人砍去。

    正當此時,嗖的一聲,耳邊似乎吹過一陣涼風,從外面飛來一支長箭直穿透帳篷在男人眼前飛過,他嚇得後退一大步,也收了手中的刃刀。

    “是誰”沒能出氣,自然心中憤懣不平。

    帳篷被人掀開,走進十幾個男人,進了裏面後又都退到兩側,在他們身後快步走來一着裝不同他人的男人,他腳底金口黑靴,一身寬鬆的衣服,腰間束縛着一根彩色的帶子,彆着一把月牙形狀的彎刀,繫着兩個袋子,肩膀處綁着三色毛羚,披着黑色的絨毛披風直到腳下,雄風霸道,更是威武。

    兩葉上揚的眉毛,有些發黃的臉,下顎雖留鬍鬚卻不顯老,反而更添男人氣血肝膽的魄力。

    “大王......”

    阿巴汗看了眼男人,怒呵道“我說過的話,你忘了不成”

    “小弟不敢,只是這女子太大膽。”舉刀的那人見男人臉上的怒氣,不再吭聲低下了頭。

    阿巴汗看見他頭上的血,也沒再說其他,轉眼看向洛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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