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出去後,冷邵玉眼底一抹,淺眸落在洛殤的後背,蹙起長眉轉眼看她那雙仍在逃避的眼睛。

    “蠢女人,你就活該被打死。”他冰冷的聲音穿透空氣,烙印在洛殤的心口。

    洛殤肩膀微微一瑟,低落了長睫。

    看着她無辜的模樣,像犯了錯誤不敢擡頭的孩子,冷邵玉真是又懊惱又心疼,她傷的那麼重,卻不向他開口,拿他當什麼了

    若是沒有碰到她的身體,冷邵玉敢篤定這個女人不會和他說一個字,他是她的丈夫,哪裏容得下她受這樣的委屈。

    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而後丫鬟將小竹帶了進來,也將帶來的整齊乾淨的衣服一併恭敬的放在了牀邊。

    “去請楚郎中來。”

    “是。”丫鬟應了聲,轉身退出了房間,臨走時也將房門關的嚴實。

    男人凌冽的眼眸掃了眼衣服,優雅的拿起披在了洛殤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動作極爲輕緩,似乎很怕碰到她後背的傷。

    冷邵玉從不是個心細的人,可現在卻能爲她變得細心。

    送來的衣服是中原上好的絲錦棉綢,做工十分講究,一針一線都是精緻到無可挑剔,絲錦不僅輕,而且更爲柔,觸手如同撫摸着若水,滑潤可及。

    冷邵玉給她穿上了衣服,正要給她系胸前的絲帶,洛殤忽擡起了頭,聲音細小的開口。

    “我自己來就好。”

    男人就像沒聽到她說話一樣,根本沒理會她,冷着那張臉,循規有序的繫好絲帶,自始至終也沒看她一眼。

    小竹是不敢看的,但也不時的偷瞄上幾眼,男人原本正專注於洛殤的眼睛忽然看向她,小竹立即惶恐,低下了頭。

    “你該清楚本王叫你來是因何事。”他半眯着眼睛,雙手環在了胸膛前,身體微向後傾靠,不冷不熱的聲音問道。

    小竹雙腿一嘚瑟,她怎麼會知道這個男人叫自己來是因何事,慢慢擡起頭,一想進來時王妃身上裹着的被子,被子下的洛殤應該是一絲不掛,那八成是

    想着想着,小竹似乎猜到了,她心裏忽然沒了剛一進來時的拘謹,王爺看到了王妃身後的傷,現在又對此追究,一定是想替王妃討個公道。那正好,將她們這幾日所受的委屈全部說出來,也好好整治整治那些可惡的人。

    丫頭揚起了小臉兒,剛要一鼓作氣的開口,就瞧見男人身後的洛殤咬着嘴脣朝她搖了搖頭。

    即要說出口的話硬是卡在了喉嚨,憋的小竹臉色通紅,聲音帶有不甘和說謊的膽怯。

    “奴婢不知。”

    冷邵玉眼裏透着陰冷,他沒轉身,只是神情微側了一下,餘光掃了眼身後不安分的女人。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銳利的眼睛看向小竹,低沉的嗓音繼續說“同樣的問題,本王不希望問兩遍。”

    冷邵玉的面容依舊保持着原有的高貴儒雅,可他說的話卻是讓小竹嚇得連打了兩個寒顫。

    “回王爺,是是太后娘娘。”小竹可憐巴巴的說,膽怯的眼神無辜的瞧向洛殤。

    男人頓時黑眸陰冷,黑霧快速的在瞳孔裏集聚,深的不見底色。

    他就知道,會是他那母后。

    靜和氏從一開始便有對他的戒備之心,這麼多年,一刻也沒曾變過,這些冷邵玉是知道的。但他仍舊視她如生母,敬愛她,哪怕靜和氏對他痛下殺手。

    他一次又一次的無視,不過是想留存他們間的母子之情,哪怕只有一點兒,也罷了。

    可他的母后非旦不停手,反而變本加厲,如今又想動洛殤來威脅他嗎

    冷邵玉渾身如同寒冬臘月裏的令人氣息鋪排而下,那股看不見的森寒氣流在他的身上如暴流般洶涌澎湃,大掌攥起。

    嚇得小竹連忙跪在地上。“王爺,求您不要責怪王妃,王妃不肯告知您,她也是也是迫不得已的。”

    “小竹”洛殤攥着衣服,企圖打斷丫頭的話,可她哪裏清楚,小竹早已經看不下去忍不下去了。

    “從戎狄回來王爺您便一直昏迷不醒,王妃也受了傷,可她執意不顧自己的身子硬要去見您,誰知太后娘娘她不僅責怪王妃,反而讓她在寧輝堂跪了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如今深秋,夜裏的冷風陣陣,王妃的身子怎麼能受得了啊。”小竹邊說眼睛邊酸酸的。

    她一想起那天晚上,洛殤幾次昏厥,然後每次硬挺着醒來,不斷的問小竹,王爺醒了嗎都是我不好,都是因爲我才

    害了他他什麼時候纔會醒來每每想起,丫頭就心疼。

    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小竹繼續說“王妃說太后娘娘是王爺的母后,如果因她讓你們母子本能可以維持的關係打破,再惹朝政風波,她會更加自責,王妃不想王爺爲難所以纔不肯將此事告訴王爺,可是奴婢不忍心,更不甘心。”

    “太后也就罷了,聖上來府,他身邊的那位辰妃娘娘原來是後庭南苑的舞姬,王妃救過她的,可她非旦不領情反而恩將仇報,還將王妃打成這個樣子,幸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否則肚子裏的小公子只怕早已經不保,若是如此,王妃不知會傷心到何種地步。”

    小竹正憤憤不平喋喋不休之際,忽見男人正盯着自己,她不知若然,卻是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然而,男人卻問道“你方纔說什麼”

    洛殤側着臉看他,心裏砰砰直跳,說不出的緊張,她不知道冷邵玉會不會接受這個孩子的存在,雖然男人幾次和她說過,想要一個孩子,可他也不止一次的說過,不想洛殤有他的孩子。

    如果他不喜歡,如果他不能接受,該怎麼辦洛殤神情忽然更加緊張起來,她抓着胸口處的衣襟,眼睛盯住男人那張臉,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變化。

    小竹怔了怔,說“王妃不知會傷到何種地步。”

    “不是這句,上一句”

    “若是如此”小竹還沒說完,又被冷邵玉急切的打斷,這一次他幾乎是更加的迫不及待,追問道“本王說的是上一句上一句你聽不懂嗎”

    小竹嚇得臉色刷的白了,她彎着身體,脫口而出“幸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否則肚子裏的小公子只怕早已經不保。”

    丫頭說完,洛殤的身體也由之一顫。完了,這下完了,她轉眼看向男人。

    冷邵玉臉色異常的平淡,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仿若此刻都感覺不到他還有呼吸,他眼睛發直,緊鎖在小竹的身上,半天也沒回過神兒來。

    肚子裏的小公子,王妃肚子裏的小公子,洛殤肚子裏的孩子她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王爺王爺”小竹看了看洛殤,轉回目光,試探着叫了冷邵玉兩聲。

    半天,男人才算是收回了視線,他臉色依舊平靜,而且是很靜,好看的眼睛忽然附上如烈火叢生的急切,衝着地上的小竹大喊道“愣着幹什麼,還不給本王去看看楚郎中在哪裏”

    他的一聲怒吼,小竹慌亂的從地上爬起,連摔了兩跤的用力點頭,向門口跑去,她這還沒到門口,又是聽見身後傳來的吼聲。

    “這個楚伊令怎麼還不過來,人老了,腿也動不了了嗎等他來了本王非要打斷他的腿”

    打斷楚郎中的腿聽着聽着,小竹渾身就已經毛色悚然,也沒注意,她腳下一滑,一個跟頭摔趴在了地上。

    地面太滑,慣性太大,以至於她的身體一直滑到距一米遠的房門口,她喫痛的哎呦了聲,剛擡起頭,門正好被人從外面推開。

    門外的丫鬟看到小竹頓時愣住了,雖然覺得她的樣子有些滑稽,卻是不敢笑,只能帶着笑意的眸子請楚郎中進去。

    小竹仰着頭,刺眼的光亮照在她整張臉上,睜大了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頭上方的老人。

    楚郎中也是不明所以,本來已經離府前去採摘草藥,半路被人叫了回來,這剛姍姍來遲的趕過來,才一開門,腳下就有個女娃娃。

    “小姑娘,何故如此大禮”楚郎中一臉的慈愛低頭看着小竹。

    小竹卡巴了兩下眼睛,這才緩過神來,立即從地上爬起。

    “楚楚郎中,王爺他他找您。”幾個字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出口。

    楚郎中無聲笑笑,許是這丫頭摔傻了,竟也忘了怎麼說話。

    點了點頭,楚郎中走進房間。

    “王爺。”

    一看見他,冷邵玉立即攥起身後女人的手腕,硬是將洛殤拽了過來,迫不及待的開口。“快,快給本王好好看看,王妃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楚郎中眉心一挑,略遲鈍了幾秒,隨後纔是應了聲,在牀邊坐下,細心的給洛殤診脈。

    這期間,冷邵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說一句話,眼睛卻一直盯着洛殤。

    待片刻,楚郎中收回手時,他忙問着“如何”

    “到底如何”

    楚郎中撫摸了把鬍鬚,站起身笑眼一眯,而後說道“恭喜晉王,王妃卻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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