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王府,在莫雲和小竹陪同下,洛殤先回了桃花澗,冷邵玉也將村民們放了回來,原要給他們重新安置住居,但桃花澗的村民拒絕了,他們說這個樣子纔是家。

    大多人嚮往榮華權勢,即便得到了一切又能怎樣,反而不如這裏親和。這兩年桃花澗給了洛殤太多,是她在任何地方無法獲得的感受。

    村民們再次見到她時,稱呼也變了,不是洛醫仙,而是晉王妃,洛殤知道他們一直都小心做事,生怕出現一點差錯帶給桃花澗災害,所以對於這生疏的稱謂,她也一笑而過了。

    這次來,她原本是要接一個人的,小櫻。但丫頭不想同她離開,執意要留在桃花澗,做好一個醫家本分,守護這裏。

    臨走時,丫頭哭了很久,小櫻給洛殤看了很多她自己去山上採摘的草藥,還有自己所配的方子,她告訴洛殤,她已經將醫書背了一多半了,她問洛殤還會不會回來,洛殤卻沉默了,終是沒有回答她。

    從桃花澗出來,小竹一直留意她,陪她下了轎輦四處走走。

    北城的城郊不比任何地方,幽僻且不說,這路也難行,城橋外有棵據說活了上千年的槐樹,無論是京都的皇親國戚還是富商貧民,甚至郊外的布衣百姓遇到難事或者想要祈求的,都會在這樹下拜一拜,甚至掛上紅紗。

    路過此,馬也疲了,跟隨的侍衛也乏了,便藉着陰涼稍作休息。

    洛殤望着茂密參天的槐樹,小竹問她要不要也系一條紅紗祈福,她搖頭,她不知要祈什麼,也不知爲誰祈福。只是轉身之即,槐樹上被風吹掉了的紅紗緩緩飄落,輕紗在陽光所照下透明如橙,飄到洛殤的腳下。

    洛殤止步,她彎身撿起,紅紗被風吹開,紗上幾字印入她眼中,洛殤瞧着,心口卻被觸動,彷彿被什麼牽引住。

    小竹覺得哪裏不對,她走到女人身旁,看向紅紗上的字。

    “若水三千終有情,唯有待君傾。如風十里積久怨,經九盼伊憐。”小竹喃喃,轉眼問道“這是何意”

    洛殤看着硃紅的字跡,她隨手輕舉,如絲的風吹走她手上的紅紗,飄落回掛枝頭,她轉身走向轎輦。

    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上天註定了的。

    “王妃,前面過去就是清佛寺,幾日前剛舉辦了法會,天色還早,要不要過去瞧瞧。”小竹在轎輦旁,伸手指了指前不遠處那座寺塔。

    洛殤點頭,放下車簾。

    眼看獨走前面的男人,小竹抱着水袋過去,她好心將水袋遞給莫雲,然而卻換來男人冰冷的發問。

    “我警告你,別耍什麼花樣,若你敢私自放走王妃,別怪我莫雲的刀劍容不下你。”他冷言之下,輕蔑的撇了女人一眼。

    小竹看着他手中的刀劍,抿了抿乾澀的嘴脣,她問“你的眼裏從來都容不下我,我還怕你這刀劍不成”

    莫雲瞥了她一眼,向前走去。

    “莫雲。”小竹叫住他,可男人卻沒回頭,她看着他的背影。“你這樣對我,你沒良心。”

    可男人根本不理會她,又怎會在乎她這番憂怨的話。

    清佛寺口,小竹扶洛殤下了轎輦,在大堂裏上了幾柱香,本是要走的,清佛寺的師父稱師太要見晉王妃,小竹陪同卻被拒之門外,只能守在門口,這麼多侍衛在,也不會出什麼差錯。

    莫雲見小竹從房間出來,立即皺起眉,臉色難堪。“你怎麼出來了”

    “師太只見王妃一人。”

    “所以你就出來了”莫雲追問不捨。

    小竹擡頭對上他鐵面一樣的臉。“莫大人,王妃就在裏面,您還覺得我能耍什麼花樣王爺讓您寸步不離,既然大人

    如此不放心,那你進去好了。”小竹冷哼一聲,轉身走到一旁。

    莫雲瞪了她一眼,也沒進去,也沒再說一句話。

    房間裏很靜,牆壁上掛着佛家列畫,檀桌上也擺着一摞摞竹籤書卷。觀音像前,一灰色布衣的師太背對洛殤靜靜打坐。

    洛殤朝着她走去,應是聽見了腳步聲,師太先行開了口。

    “阿彌陀佛,貧尼在這裏,等施主很久了。”

    洛殤眯起雙眼看着她,這聲音很熟悉,可她看不清那人的臉。

    竹聲停下,清佛師太站起,她緩緩回身,兩側白紗悠盪,洛殤眼睛顫動,像清泉流涌。

    “阿玉”

    師太搖頭,她雙手合攏,低頭行禮,漠然道。“施主,貧尼清佛寺師太靜安。”

    靜安。這是她法號。她已經不是阿玉,是清佛寺的主人。

    洛殤輕笑,彎身行禮。“洛殤見過靜安師太。”

    “施主萬不可行此禮,貧尼受之不起,施主請坐。”靜安拂袖,待洛殤坐到席上,她才隨着坐下。

    洛殤仔細看她,納蘭絨雅去世後,阿玉便下落不明,沒想到今日她成了這清佛寺的主人,也好,忘卻塵緣未嘗不是個好歸宿。

    “施主,貧尼瞧你眼中憂愁,不知施主遇何難解心結。”阿玉原本法號不是靜安,做了清佛的師太后,她爲求心靜神安,纔給自己冊了這個名號。

    洛殤看着她,輕柔笑說。“師太覺得我該如何”

    她一進門,阿玉便說等她很久了,必當是聽聞了這兩年她所受的一切,洛殤想聽她說。

    靜安從容淡笑。“貧尼贈施主四個字,隨遇而安。”

    “施主入門便口稱貧尼爲阿玉,您眼中之人非貧尼,您眼前所有能看到的,貧尼想問施主,真的看清楚了嗎這世間一切,本就難以說得清楚,道得明白,貧尼也不能。是即非,非即是,若這是是非非真能讓人琢磨得透,那世上也便再無人爲情所困,也就不會有施主您。”靜安輕笑,她拂手倒了杯熱茶遞給洛殤。

    “謝師太。”洛殤力不從心,她思量着阿玉方纔的話,無神的接過茶杯,滾燙的茶水讓她猛然鬆手,濺了滿地。

    洛殤慚愧的起身。“師太,抱歉,我”

    靜安笑了。

    洛殤回神再瞧灑在桌上的熱茶,她似乎隱隱中明白了什麼。

    “茶水燙,施主等它涼了再喝。”靜安隨和的笑道。

    外面陽光太毒,莫雲站在門口陰涼處,而女人則在院中,他呼吸了口不耐煩的熱氣,一手提着劍過去直接抓上小竹的手腕。

    “你幹什麼”

    “過來。”莫雲將她拖到陰涼處。

    小竹暗暗瞧他,她笑了,轉臉又收回笑容問道“莫雲,你不接受我,是因爲不喜歡我,討厭我,還是因爲你心裏,放不下郡主”

    一提到冷語心,男人的臉色就瞬間下降到寒冷的溫度,他不悅的擰起眉頭。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小竹望着他,只是還沒等到男人回答,房間的門便被人從裏推開。

    看到洛殤出來,小竹轉身立即過去,她看了眼莫雲,再也沒問。

    等洛殤他們離開,一直躲在暗房口的女人才走出來,她咬牙切齒,眼中陰狠毒辣,轉手將斧頭丟在一旁。

    洛殤,你回來了,你既然敢回來,我就敢讓你消失。

    從這個世上永遠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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