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蒼狼野上,茫茫之中瞧得見的唯有浩瀚的深空,斑斕的數萬星光。皓月當空,不斷將寒氣釋放在蒼狼野,幾聲狼的吼叫久旋在遙望無際的草原。

    一個個白色帳營前燃燒起木架的火把,由十幾個衛國兵輪流駐守,其下燃着幾堆篝火,蚊蟲在火焰上來回飛動,撲煽着翅膀偶爾聽到細微瑣碎的嘶莎聲。

    明星熒火晃照在女人清冷的臉上,她一身白紗若雪坐在篝火旁,也不怕這火的炙熱燃燒盡她冰冷的心。

    洛殤一個人坐在這裏,沒有侍女的陪同,夜越這樣靜,相反她的心卻感受不到半分淡然恬闊。淡淡的眼眸凝看篝火,璀璨的火焰在她美麗的雙眼中燃燒。

    她閉合的脣,未動,靜靜的看着嘶嘶燒盡的柴明。

    我會給你一個家,會盡全力彌補對你的虧欠,你能相信我嗎。

    耳邊突兀的響起男人曾經說過的話,洛殤蹙眉,頭漸漸沉下,手指撫卹額頭前的皺痕,疲倦的閉上雙眼。

    “戎狄阿巴汗見過公主殿下。”阿巴汗離早就瞧見她一人安靜的坐在這裏,甚至比今晚的寒夜還要靜。

    女人沒說話,沒點頭也沒開口回絕。

    阿巴汗離她近一些距離的坐下,他看着篝火,笑了,這笑容背後也似承受過太多讓人難以預測的風霜雪月。

    明日他且回薩滿,這也算得是最後一次。

    “人的一生就像這篝火,燒盡了,也會有再燃起。我們戎狄將這稱爲不滅的太陽,也就是赫拉的聖母。”阿巴汗轉看女人,他隨手拾起一根木柴扔進燃燒的火焰堆裏。

    “公主殿下今日的建議,本汗感激不盡,但阿巴汗想問公主,您復國的希望有多大”阿巴汗笑着搖頭,繼續問她“衛國已亡,要復國不容易,就算公主進得了衛都,也並不能完成復國大任。三年前的那一戰衛國兵馬全軍覆沒,已耗盡了一切,單憑如今勢單力薄,與強大的武周對抗只會是以卵擊石。”

    女人柔美的披肩長髮在夜晚的輕風裏隨着被絲絲吹動,白衣在她身後飄揚,她仰起清冷如月的玉顏,淺淡的眸光轉看男人。

    她又不屑的轉回視線,冷漠的開口。“據我所知,戎狄王此番前來也不過想求得一個機會,借衛國之手除去晉王助你重複戎狄,怎麼,聽了本公主的要求,你怕了”

    她勾脣,輕蔑的瞳眸驚鴻一撇。

    阿巴汗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他看着女人,還真的無以爲辯,他所結實的那個令人仰慕的女子溫雅善良,會將世間一切化爲薩滿最柔順的陽光,而不是她此時咄咄逼人若鋒芒的寒風刺骨。

    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雖不存失望,卻也讓他無語凝噎。

    良久,阿巴汗才說“我來蒼狼野之前並不知衛國公主還在人世,更不知是你。”

    洛殤沒看他,高傲的冰眸彷彿對一切都不屑一顧。

    “如果我知道衛國的公主是你,阿巴汗今日絕不會出現在此,從我得知你身份那刻起,我深知衛國永遠都不可能復國。”

    洛殤聽聞更是帶有諷刺的一笑,她目中無人的寒冷瞧了眼男人,譏諷道“戎狄一族沒落到僅剩爾等幾人,你以爲本公主真想與你們這羣貪生怕死之徒合作還是你覺得憑我收復不下薩滿五部”

    她鄙夷的嗤笑

    ,站起身。

    “公主殿下當然可以。你想做的,有什麼不可以,又有什麼做不到。阿巴汗是薩滿的草原狼,我得對得起赫拉的族人。”阿巴汗抿抿龜裂的厚脣,他認真的看着女人。“公主難以復國,我不能讓薩滿的族人白送性命。”

    “你說什麼”洛殤回頭,皺了眉,她一臉的冰冷。“別以爲我不會殺你。”

    她冷笑一聲。“殺你,就如同捻死一隻螞蟻。”

    阿巴汗笑着閉上雙目,這句話他說過,現在女人反過來一字不差的還了他。

    “能死在你手裏,我也無憾。”

    洛殤冷着臉,無情的轉身。“滾回你的薩滿,別讓我再看到你。”

    阿巴汗閉口無言,他一甩腦後辯子,對着女人離去的背影喊道“你會殺他嗎”

    這句話,就像這夜裏刺骨的寒風,吹的人身心疼痛,洛殤停下腳步。

    男人站起,一步兩步走到她身後。“不殺他,又怎麼復國。”

    “兩年前,你拼了命的護他,你以爲我真不知那時你已懷有腹中之子寧可放棄孩子放棄自己,這份感情你是看得有多重,公主心裏明白。”

    洛殤指尖扣緊手心兒,孤傲的一雙眼睛滿含了液體,直走向營帳。

    阿巴汗搖頭苦笑,看着她進帳,遙遙望着映在白色帳篷上的黑色身影。

    軍營帳旁,一直站在這後面的男人,他看着那剛熄滅燭火的營帳,喉嚨發燙,一股猛烈鑽心的熱流在他身體裏流動。

    他大掌擰成拳頭,咯吱作響。

    冷邵玉,我定要殺了你。

    清早,洛殤從昏睡中醒來,頭還有些輕微的疼,但已無大礙。她睜開了眼睛,看見正朝自己伸來的手,她猛然扯過被子坐起。

    “音兒,是我。”秦慕歌立即說,他的溫柔很容易讓洛殤分辨,不同於冷邵玉,是純粹的關愛。

    洛殤淡淡的笑了笑,她低頭時瞧見自己一身衛服,頓時眉頭蹙起。

    秦慕歌知她什麼意思,便告訴了她。“你的衣服是玲兒換下的。”

    秦慕歌似乎看到女人聽罷後,她眼中的質問和緊張漸漸緩和,他笑說“我是你的駙馬,等來日復國,殺了冷邵玉,我們就成親。”

    洛殤的眼眸慢慢下移,她沒說話的點頭,但秦慕歌沒從她眼中看到半分欣喜,他很失望,他以爲女人會和當年一樣甜美的笑,可是沒有。

    “將軍,這是公主的絡綺繡戴。”玲兒呈着系在腰間的衛國皇室帶子過來。

    秦慕歌點頭,他站起,伸手扶洛殤,而後拿起這帶子,原是想親手給女人系在腰上,才記起他已經沒了那個能力,一隻手如何爲她做這些。

    慕哥哥,慕哥哥系的帶子真好看

    秦慕歌單手拿起長劍,走向帳口。

    “慕哥哥。”

    聽見女人喚他,他忙是笑着回頭,溫柔的眼睛看着她。“怎麼了,音兒”

    “你要是有空,陪我一起用早膳吧。”

    秦慕歌笑眼看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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