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
司溫塵還是頭也沒擡。
大概是十幾秒後沒聽見腳步聲，這才擡起頭來，遠遠低看了他一眼，這距離，尤其是她驚弓之鳥的模樣，引得他勾了勾嘴角。
“你都習慣離這麼遠說話”
石書淨臉一紅，繃着身子如赴戰場一般走過去，坐到了沙發上，全程一語不發，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現在有點忙，請稍等”
冷清的嗓音，非常沉穩，陡然間給了石書淨一種奇怪的感覺，印象中，司溫塵好像該是現在這個樣子，但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又好像不是他了，反正左右感覺不對。
祕書端了咖啡進來，目光在兩人間飛快地逡巡了一圈，又是一笑，說實話，讓石書淨挺不舒服，感覺對方那笑意之中，有一點兒瞧不起她，諷刺她的意思。
大概是認爲他們做的明明是桃色交易，卻還要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拿工作當幌子，欲蓋彌彰，很可笑
是這樣嗎石書淨問自己其實她清楚司溫塵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卻也是掩耳盜鈴和他談項目，她覺得自己這種行爲也挺可恥的
腦子裏胡思亂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結果燙了嘴，吐吐舌頭。
“好咖啡是用來品的，不是用來解渴”
忽然飄來他的聲音，石書淨望去，司溫塵還是低着頭在專心工作，那又怎麼知道她燙了嘴難道他頭頂上長了眼睛
辦公室裏安安靜靜的，石書淨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司溫塵身上。
工作時他都是穿正裝，並非奢侈品牌，全部私人訂製，高大的身材包裹在質地精良的西裝裏，顯得十分英俊，而且男人認真時，的的確確是最有魅力的，目光十分專注，眼神銳利，似乎任何細枝末節都逃不過那雙法眼。
他那樣的男人，骨子裏是傲慢的，可非常坦蕩，當他用那樣沉寂的目光盯着文件，石書淨沒由來心頭一凜，覺得他真是漂亮到了極點。
並非秦白淵那種五官精緻的漂亮，更多的是源自他身上那種成熟男人的，歲月沉澱出的魅力，他是不容易被人看透的，懂得越多，眼神反倒越淡漠，這是一種吸引力。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司溫塵望了過來，石書淨撞進那雙漆黑深沉的瞳孔裏，有片刻的怔忪，回神後臉頰發燙，急忙望向別處，難掩尷尬。
她如同染了胭脂一般的臉頰，令司溫塵的心情變得非常之好，哪怕今天工作並不是那麼順利，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
收起合約，走了過來，一起身，身材異常高大挺拔，佔據了一大片地方，活色生香，醒目極了。
燈光就那麼照在她臉上，朦朧而英俊，依舊是倨傲尊貴的，卻少了一些最初的不近人情。
他在石書淨對面落座，她意外了一下，以爲他會坐在自己身邊。
男人慢條斯理地看了一眼手錶。
“你讓我等了一個小時”
石書淨心下一慌，剛要解釋，又聽見他說。
“流砂市的交通很擁堵，不是麼”
聽起來並非責難她，而是隨口和她吐槽一下擁堵的交通狀況。
石書淨張了張嘴，訥訥地。
“嗯這個時間，是挺堵的”
“長此以往，不得不替流砂市的生存狀況捏一把汗”
司溫塵說了一句，然後點了一根菸。
石書淨就有點懵了，搞不清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昨天特地找到她家去，要見她一面，難不成就爲了找個人吐槽流砂市城的交通他到底在想什麼
司溫塵一條長臂扶在沙發上，很隨意地舒展着身體，姿態有些老成，但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右手夾着一根菸，吞雲吐霧，淡淡地問她。
“你不是帶了方案過來”
帶是帶了，可是是石書淨用來傍身的，沒想過能派上用場，更沒想到司溫塵會主動提起。
大概是太提防他了，神經緊繃，導致她今天表現得很呆板，他說一句話，她總要老半天才能反應過來。
“是帶了，你要看嗎”
邊問邊急忙從公文包裏掏出來，手忙腳亂的，還掉了幾頁，慌手慌腳地撿起來。
司溫塵眯着眼睛，透過煙霧朝她笑了笑。
“別緊張，在我的辦公室，你很安全”
石書淨對此深表懷疑，在車裏他都能爲所欲爲，更何況辦公室了，他這樣的男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會考慮時間地點麼
但司溫塵還真沒做什麼，掐了菸頭，認真看起方案來。
石書淨皺着眉頭打量他，愈發感覺他不對勁，很想問他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這
過了大概有三分鐘，司溫塵將方案簡單地看了一遍，然後點點頭。
“這次設計還可以”
石書淨喜出望外。
“真的”
“別急着高興，我只是說還可以，並不代表比其他公司的方案出色，值得高興的是，比之前那份好太多了，不至於讓我看了頭疼。”
“那是自然的，現在設計部都是精英，而且連夜趕工，大家都很拼”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我只看方案，明白”
石書淨點點頭。
“你們還有十天時間，我期待最後的成品”
“謝謝”
石書淨收回方案，整理好放回文件袋裏，試探性問。
“還有其他事情嗎”
司溫塵反倒是問她。
“你認爲”
“我不知道你昨天突然找到我家裏，讓我很困擾，我不清楚你究竟要做什麼”
想起來心裏還有一些怨氣，她上火了一天一夜，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讓她很費解。
“是這件事比較讓你困擾，還是我們之間的關係對於那晚發生的事情，你現在怎麼看”
司溫塵心平氣和地問她，顯得很紳士，就跟石書淨最初認識他那樣，倨傲之中，還是和她保持了一些距離的。
她咬咬脣，小聲咕噥。
“還能怎麼樣難不成我還能去死嗎”
純粹是賭氣的一句話，沒想到司溫塵耳尖聽了去，揶揄。
“我倒是沒聽過和男人上過牀就要去死，更何況那個人是我，我很肯定自己沒那麼差勁當然，如果你沒喝醉，也會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石書淨臉頰飄上兩朵紅霞，那一晚她大概真是喝得太醉了，並沒有多少印象。
“你今天找我來，只是爲了談合作的事”
石書淨不大確定地問。
“除了這個，還想和你道個歉關於我之前那些行爲，似乎過火了一些，你不大能接受”
他嘴上說的很誠懇，但石書淨卻對此感到很懷疑，難道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司溫塵整個人，行爲本來就很難摸透，所以她只能往復雜的方面想。
他說道歉，也許是以退爲進，腦子裏指不定在謀劃什麼更大的陰謀這種人說的話，她現在已經不大相信了，得在心裏反覆掂量
經過這幾次的接觸，石書淨已經把司溫塵列爲心裏一號危險人物。
“看司總之前的架勢，似乎也不像有任何歉意。”
“我覺得抱歉，並不代表我後悔，只是對於給你造成過困擾或者壓力感到些許歉意罷了，事實上，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司溫塵說得那麼坦然，神情坦蕩，五官深邃，不咄咄逼人的時候，有一種溫潤的硬朗，劍眉星目，英姿勃發，給人的感覺真的是很有修養，渾身散發着成熟魅力。
可現在石書淨不喫這一套，他表現得越像個正人君子，她反倒越要懷疑他的動機。
“石經理”
他忽然用這麼客氣的稱呼，石書淨還有點不習慣，渾身一哆嗦，只聽見他繼續問。
“你今年二十四”
石書淨點頭。
“那也難怪了，年輕的時候閱歷淺，總把一件小事無限擴大成多麼了不起的事情，然而事實上，只是因爲只太年輕罷了。”
司溫塵輕描淡寫，並非說教的口吻，可是能直抵內心。
“事實上，到了我這個年紀，喜歡一個人，都是摻雜着複雜的情感，如果像少年時期的戀愛那般，牽個手碰一下嘴脣都會害羞，那我自己都會被那份矯情噁心到，我喜歡你，就會想要貼近你，隨時隨刻想見到你，說一些親暱的話，都很正常，我並不認爲是什麼恥辱的事情。”
“或許給了你一種，我耍流氓的錯覺，但事實上，是你太稚嫩了一個成熟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方式，大抵如此。”
“儘管我認爲很正常，但在這方面，我們的看法似乎存在很大分歧，所以我的行爲讓你感到害怕、抗拒，那麼以後，我不會逼得太緊。”
石書淨懷疑他說這句話的可信度，怎麼看怎麼覺得司溫塵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現在正在灑下天羅地網，就等着她自己跳進去。
狐疑地盯着他，帶着一種審視的味道。
司溫塵笑笑。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之前我對你一向是很尊重的。”
他很直接地說着話。
“大部分時候，我還是想盡量尊重你，只是你的一些行爲，實在讓我非常不高興，男人喫醋的時候，也會做出一些自己都難以控制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