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我的”
“抱歉我們這裏不刷卡，只能付現金”
這簡直挑戰秦白淵的三觀。
“現在還有不能刷卡的地方”
說着還和兩個小姑娘理論起來，指責這店裏服務不到位，跟不上時代潮流，義正言辭鏗鏘有力的，石書淨也沒見他在會議上這麼較真過。
她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大少爺出入的場合，一夜消費就是好幾千，帶現金多麻煩，而且刷卡要帥多了，可這十幾塊的事情，誰給刷
“別爭了，我給就是了”
石書淨出了他那份的錢，總共十五。
秦白淵面子上有點過不去，哼哼唧唧的。
“回頭還你，十倍”
十倍也才八十塊，不到一百的事兒，石書淨就回答說。
“等你有現金再說”
正值下班時期，大廈門口很熱鬧，燈火輝煌的，兩個人稍作休息，各自喝各自的飲料，冰冰涼涼的檸檬水進肚子裏，稍稍澆熄了煩躁的情緒，石書淨看了眼秦白淵，還是一張少年臉，只比高中時期成熟一點點，那時候她還在讀初中，經常跑到高中部去看他打籃球，他有很多小習慣，比如咬吸管，喝珍珠奶茶一定要先把珍珠吸光。
她瞭解他的一切，他卻對她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喜歡他，總的來說，比暗戀還慘。
廣場上的夜風吹拂着兩人的頭髮，難得寧謐。
某手機品牌搭了一個臺子，請了幾名模特走秀，一個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正值休息，走了過來，很漂亮的模特，妝濃得有點誇張，但難掩疲憊。
“秦總，還認識我麼”
秦白淵現在沒有泡妞的心情，叼着吸管，擡了擡眼皮，冷冷淡淡地問。
“你誰”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我是艾米麗，美星的模特”
秦白淵好像有點印象，但又不確定，玩笑道。
“妹妹你坑我吧，美星的模特混得這麼慘”
“這還不是拜你所賜當初和你在一起，我以爲是正兒八經地戀愛，還到處跟姐妹炫耀，結果兩天就被你甩了，還被同行排擠，又被那些八卦雜誌亂寫一通，很快就從天堂掉到地獄了，那些模特公司都知道我的過去，不肯要我，所以只能接點這樣的活兒，站一晚上累死累活才三百就我知道和我差不多情況的小模特小明星什麼的，都有十幾個，秦總您可是耽擱了不少好姑娘。”
石書淨聽着有點替她可惜，女人，千萬不能選錯男人，誰都以爲和秦白淵在一起是走運，但事實上，誰知道是走好運還是走黴運，都很難講，有時候，遇到一個男人，就能毀了一生。
秦白淵聽完只是笑。
“這麼說還是我的責任了不過我怎麼記得，都是你們倒貼上來的，我可沒有招惹誰現在來跟我討說法，說得過去麼”
“我哪有那個膽量跟您討說法，路是自己選的，怨不得人”
艾米麗苦笑，笑容裏透露出滄桑之色。
“我就是想想，您害了這麼多人，如果真有因果報應，那您的報應，也差不多該來了”
艾米麗拍拍他的肩膀。
“我要幹活了，不說了”
“神經病”
秦白淵嘲弄了一聲，他很想不在乎那番廢話，可是聽了心情很沉重。
男女之歡，你情我願，他從來沒有強迫過誰，他也不覺得對不起誰，只不過，確確實實是有很多女人在他面前哭過，要是真有報應這一說，可能石書淨就是他的報應他傷害了那麼多女人，到最後，被自己最厭惡的那一個，狠狠戴了頂帽子
到了醫院，石書淨陪秦雲寧聊了一會兒天，秦白淵請了醫生進來，臉色不怎麼輕鬆。
秦雲寧看兩人的臉色，也知道怕是情況不樂觀，坐了起來。
“醫生，你說吧”
“根據昨天給你做檢查的結果，病情怕是惡化了不過，目前也不能完全說是沒有希望的，先放鬆心情，堅持治療，我們已經和美國那邊最好的醫生聯繫過了，下週就能過來，也許那邊已經研發出了新藥”
秦雲寧點點頭，很看得開。
“那就麻煩你了”
石書淨鼻子酸酸的，想哭，但忍着，強顏歡笑。
“爸，別擔心，美國的醫術比我們這邊先進多了，現在那麼多人的胃癌，還是有一部分幸運者，您肯定是其中之一”
秦雲寧摸摸她的頭，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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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轉向秦白淵，似乎還笑了笑。
“聽說你最近轉性了，好幾單工程都是你親自處理的，並且做得不錯”
這是他第一次誇獎自己，然而是在這樣的環境裏，秦白淵一時間百感交集，愈發自責了。
“您也別太小看您兒子，虎父無犬子，我以前只是不上心，我一認真，沒有我處理不定的事情，你就好好養病吧，公司的事，都交給我”
“那你可踏實點，別誇你一兩句就驕傲幹大事的男人，一定要沉住氣，勝不驕，敗不餒，知道麼”
秦白淵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出去接電話，半天沒回來，石書淨有點擔心他，便出去看看，其實他就站在走廊上，哪裏都沒去，望着窗外，面容很憂鬱，他只是想找個地方，能夠不必隱藏自己的痛苦。
石書淨明白，沒有一個人的心情比秦白淵沉重。
“別太擔心，會好起來的我聽說，國外現在在研發什麼癌症疫苗，也許真的能秦家畢竟有錢，會有轉機。”
“你在諷刺我”
“我沒有，我是實話實說有錢治病，總比沒錢治病的好雖說人的身體都是一樣的，但有錢就多一分希望，爸是個要強的男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肯定能撐過去”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秦白淵卸下防備，一時間變得很脆弱，臉上露出苦色。
“我以前總是和他吵架，在我眼裏，他就是全世界最強大的男人，我沒有想到有一天至少沒想到這麼快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他撐不過去怎麼辦你知道麼，石書淨，從小到大，我都沒試過這麼恐懼我恨自己不爭氣，才讓他這麼操心、勞累但我現在努力，還來得及嗎”
“只要你想努力，任何時候都來得及”
石書淨拍拍秦白淵的肩膀，剛要安慰他，忽然被他一把摟進了懷裏。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擁抱她，就在走廊上，緊緊地、緊緊地抱着她，強烈地需要着她，她感到他的身子在顫抖，驚慌，無助，脆弱，叫她心疼，喚起了她骨子裏的心疼，不由自主地環住了他的腰，輕輕拍着他的背。
“一切都會好起來，相信我會有奇蹟發生”
這個擁抱，與愛無關，只是想要給他安慰，只是兩個同樣傷心的人彼此取暖，彼此給對方支持下去的力量。
兩人擁抱良久，直到石書淨感到兩道冰冷陰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赫然望去，司溫塵就站在樓道口，隔着一段距離，目光牢牢將兩人緊鎖住，一身黑衣包裹着，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愈發陰暗了。
石書淨心裏一慌，輕微推搡起來。
“你你先放開我”
秦白淵被她推開，以爲只是自己的失常讓她受驚了，可她的臉色，又不僅僅是這樣，他回頭望去，居然是自己最深惡痛疾的那個男人。
他就那麼堂而皇之、泰然自若地站在那裏，一身的驕傲，神色坦蕩，而背地裏，卻乾淨了骯髒的事情。
然而，隔着這樣一段距離，秦白淵感覺到更多的不是恨，而是兩人之間的差距
出乎石書淨意料的，秦白淵並沒有阻撓司溫塵，甚至連一句冷嘲熱諷的話都沒有說，大概是秦雲寧生病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已經沒有氣力去管其他事了。
秦雲寧對司溫塵的到來感到很意外。
“司先生怎麼來了”
“聽說秦總住院，自然要過來探望，本來早該來的，英國那邊有事情，抽不開身抱歉”
司溫塵說話挺是客氣，比上次在飯局上的態度好一些，也不是說他上次就故意端着架子，但司溫塵這人，雖然不高高在上，但從來也不會主動和人親近，好像天生就隔着一段距離。
有他在的地方，空氣就很稀薄，尤其是這樣的環境裏，石書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爸，我去洗幾個水果”
“不用了，我現在不想喫，你坐吧”
秦雲寧和司溫塵談工作的事情，司溫塵說項目合作順利，然後目光便朝石書淨這邊投了過來。
“這都是石經理的功勞，她費了很多心思，很辛苦”
“是啊，不是我自誇，我們家書淨，真的是很不錯的，特別優秀的一個女孩子能幹、懂事，事情交給她我放心”
秦雲寧語氣裏那股驕傲的勁頭，叫石書淨羞愧得擡不起頭。
“石經理，我口渴，方便給我倒杯水麼”
石書淨心裏發緊，剛訥訥地回一聲“好”，身旁的秦白淵卻先一步站起來。
“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