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身上有兩個子彈的傷口，高竹清就忍不住鼻子發酸。
顧輕寒靠在牆上，正在抽菸，踩熄菸頭走了過來。
“回來了。”
鼻腔裏緩緩噴出一口煙氣，迷濛了他的臉。
“嗯。”
“下午去哪了”
“思琪帶我去參觀她排練，然後我們一起吃了頓飯，我就回來了。你呢你喫飯了嗎”
顧輕寒點點頭。
“你沒騙我吧她說你身體不大好，一定要認真喫飯，知道嗎”
“我會的。”
“你來找我有事嗎”
“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吧，閒了半年多，要回去找工作了。”
高竹清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他中槍的事，可是又不能問，心情很複雜。
“不能多留幾天嗎”
“我已經見到你，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也看到你現在很幸福，這就足夠了，沒必要再留下。”
她說沒有必要，可是，他希望她留在他身邊，哪怕多一天都好。
這些話就在顧輕寒嘴邊，他卻說不出口。他原以爲，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然而，她突然出現，對他說她愛他，徹底攪亂了他的心，他很難控制自己。
一見到她，他的大腦就瀕臨失控的邊緣。儘管，他知道那樣做是錯誤的。
同樣控制不了自己的，還有高竹清。多看一眼，她都不捨得。然而只能逼自己移開目光。
“時間不早了，我先上去了，晚安。”
手，被他抓住。
幾秒鐘後，她被他摟進了懷裏。
他摟得那麼緊，那麼用力，高竹清幾乎要窒息了。可是，她此刻才發現，她有多麼想念他的懷抱。他的氣息融化了她所有掙扎的力氣，她恨不得這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至少，他還在她身邊，她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顧忌。
她多麼渴望自私地擁有他久一點，再久一點。可是，不行。
“別這樣，好嗎”
她逼自己開口，悶悶地聲音，從他肩胛骨傳來。
顧輕寒不願意放開，明知是錯的，可是，他不想放開她。
“別這樣”
我怕，我會捨不得你。
“你已經有思琪了，她很好，真的很好，就像個天使一樣。你說得對，她纔是真正適合你的人。我，根本沒有資格和她搶。”
“我們不能這樣，這樣對她不公平，我不想做對不起她的事情。我我不想再辜負任何人了”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
“你這樣抱着我，我會捨不得你的我會離不開你可是，我不能成爲你們間的第三者，別逼我成爲自己最討厭的人”
高竹清閉上眼睛，用盡最大的力氣推開他，他被她推後了幾步，渴望再次抱住她，卻做不到。他的身體，失去了所有氣力。
淚水，從眼角滑落。她在流淚，卻笑了起來。
“這樣就很好了，看到你幸福，我就很安心了。思琪是個值得人愛的好女孩兒，你應該好好珍惜她。”
“你不用擔心我，你知道我的，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過來了，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現在的痛苦，總有一天會被時光消磨，對不對”
這是高竹清最痛苦的一刻，也是她最最幸福的一刻。因爲，她終於可以從這段感情中解脫出來，終於可以放自己自由。
她依然愛着這個男人，可是，那將成爲過去。沒有結果，那麼就乾脆放手，至少她曾經擁有過。
“顧輕寒，再見。”
半夜，思琪在酒吧找到顧輕寒。看到吧檯上的幾個空酒瓶，她嚇壞了，忙從他手裏把酒奪了過來。
“顧大哥，你別喝了”
“放開我”
“你再喝下去會出事的。”
思琪直接把酒瓶扔掉了。
“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爲什麼還要這麼折磨自己”
“除了喝酒，我不知道還能怎麼樣。”
顧輕寒苦笑。清醒的時候，一直想着她，所以他想借由酒精麻痹自己，但是，越喝越清醒，她的身影在他腦中便愈發揮之不去。
她對他說，再見，是他親手推開了她。所謂正確的決定，總是那麼令人痛苦嗎如果是，他倒希望自己瘋狂一次，不顧一切，錯就錯到底
“是因爲竹清嗎你們不是兄妹，你愛她，對不對你遇襲那晚，是因爲一直死死抓着那個錢包所以他們纔會開槍，你在乎的不是錢，而是裏面你和竹清的合照，對吧能讓你這麼在意的，一定是你很愛
的人。”
“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爲什麼不好好在一起，而要互相折磨我的未婚夫去世了，這是我一生的痛。在生死麪前，其實什麼都不重要。既然你愛她，就好好珍惜她，別把她推開不要等人不在了，或者永遠分開了，才後悔。”
“你以爲我不想和她在一起嗎當她說她愛我的時候，我就想狠狠抱住她，吻她，想永遠不分開。可是我曾經給她帶去過那麼多不幸，我就是個災難，我害怕她跟我在一起，我還會傷害她。”
“我和她之間，不只是愛與不愛那麼簡單。跟我在一起，只會有噩運降臨在她身上，我不想再傷害她了。我也承受不起再一次分開，那太痛了。”
顧輕寒的眼眶已經溼潤了。
“難道你們現在這樣，你就不痛苦嗎”
思琪焦急地說道。
“身爲一個旁觀者，我都看得出來她有多愛你。你有多愛她，就更不用說了。”
“每一段感情，都有各自的困難，關鍵在於，這份愛，值不值得你不顧一切去努力。也許、也許將來你們還會遇到其他問題，會互相傷害，會分手，可是，你不試試，怎麼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不是幸福的結局”
“你們最終能不能在一起我不敢保證，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現在選擇退縮，你一定會後悔。相比爲自己的選擇遍體鱗傷，總好過因爲現在放棄而遺憾一生。”
“一個女孩子要爲你追到這來，需要很大的勇氣。她都勇敢走出這一步了，爲什麼你不行你還在遲疑些什麼”
思琪情緒激動地一口氣說了很多。
“我只是個旁觀者，我不能替你們去做決定。但是，我希望你們幸福。即便會受傷，也請你勇敢地給你們一個機會”
顧輕寒閉上眼睛，身體因爲矛盾而顫抖起來。
竹清，在我對你做了那麼多錯事後，我這樣一個惡魔，真的還有資格和你在一起嗎
明知道不應該，可是，他真的捨不得。
高竹清抱着雙膝，坐在落地窗旁，望着繁華的城市，良久，沒有動。等她意識到自己在發呆的時候，看了眼手機，已經零點了，她整整發呆了三個小時。
明天的這個時候，她已經回到了流砂市。而顧輕寒會留在美國，和思琪在一起。下一次見面，大概要等到他結婚的那一天。
慶幸的是，不用等到他結婚那天，她才死心，她現在就已經死心了。思琪是個很美好的女孩，美好到讓她無法嫉妒她，對她的只有羨慕和祝福。
她不確定顧輕寒是否愛她，但是，和那樣的女孩子在一起，一定是溫暖的，幸福的。這一生，都會很美好，這樣就夠了。
“叮”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顧輕寒的短信。
明天別走，我來接你。
她久久看着這條短信，很矛盾。她想見他，可是，多一天，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徒增不捨得罷了。
她想拒絕，然而短信都打好了，卻怎麼也翻發不出去。
她還是自私地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只多一天都好。
思琪，對不起，我不會搶走輕寒，我只是想和他留下最後一天美麗的回憶。我保證，是最後一天。
第二天早上酒店，高竹清下樓，就看到顧輕寒站在大廳門口等她。她穿着爲這次見面精心準備的小洋裙，化着美美的妝容，赴最後一場約會。這和她平時的穿着相差很大，他會喜歡嗎
“你今天很美。”
顧輕寒讚美道，眼睛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他的讚美讓她的臉微微發紅，露出了少女的羞怯。
“謝謝。平時習慣了穿t，突然穿裙子，走路都有點不自然了。”
可是，他喜歡，這就足夠了。
“我們現在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居然還神神祕祕的高竹清抿脣一笑，上了車。
到達目的地，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遊樂場你、你居然帶我來遊樂場你確定沒去錯地方嗎”
“你不是一直想來嗎你給我看過你的許願瓶，裏面就有這個願望。”
“拜託，那時候我才十歲好不好那是初中的願望。”
“所以，你不喜歡”
“也不是啦，只是覺得這不符合你的風格，不過還是滿驚喜的。走吧”
她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哇，過山車看上去好刺激，我要玩。”
“好。”
“雲霄飛車也很爽的樣子，我也要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