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事象的宏圖 >生命的熵量⒆
    毋庸置疑的一點是,這是一種絕對難以被簡單描述的思想。事實上,是信息本身決定了它的在自然界中無上的地位。

    這無疑也是非常神奇,而最能夠使人理解信息在物理上的重要性,不是在任何一個我們看得到的方面,它在分子的領域。那早是在分子運動理論被真正接受之前就被提出的一個著名的佯謬。由這個佯謬,揭開了信息深處的力量。

    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定律主宰着宇宙的命運,那就是熱力學第二定律。它宣佈事物總是傾向於變得無序,因而杯子總是會摔碎而不會聚合。雖然物理定律並沒有阻止這種現象發生,而且在概率上確實存在這個可能。同理,宇宙也只會慢慢走向終點。

    但這個佯謬似乎對這一點提出了反論,它就是麥克斯韋的妖精。

    這個佯謬假設盒子的上有一個妖精,它瞭解盒子內分子運動的信息,而盒子本身被一道閥門左右分開。於是每當快分子靠近中間的閥門時,妖精就通過操縱閥門讓它去往左半邊;而當慢分子靠近閥門時,妖精就操縱閥門讓它們進入右半邊。於是,我們就會發現盒子內空氣的系統熵被一點一點地倒轉了過來。

    這裏的關鍵是,妖精完成這一項工作的時候似乎並不需要來自外界的力量,這就意味着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似乎只要能夠掌握足夠多的信息,就能夠擺脫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支配。那也同樣意味着,不論是永動機還是永生都成爲了真正的可能。甚至連宇宙,都有可能擺脫它終極的宿命。

    信息似乎正從無序中憑空創造着有序,這就是信息背後隱藏着的可怕力量。

    這是真的嗎

    很遺憾,並不是。

    麥克斯韋的妖精做的事是根據分子的信息決定讓其走向哪一邊。那麼有一點非常顯然,那就是它每進行一次這樣的工作,就會多累積一份分子運動的信息。然而,它用以記錄信息的媒介卻不是無限的。沒有無限的存儲器,不論是大腦還是其它的存儲器都無法勝任這樣的工作。那麼當存儲器被填滿時,就必須增加額外的存儲器。這時,熵就通過額外的存儲器數量而被動地增加了。

    這裏就有一個疑問,就像大腦可以忘記記住的事一樣,存儲器也同樣可以刪除信息。那麼,如果不斷刪除就有的信息,熵是否就不會增加呢

    很遺憾,依然不是。

    事實的真相是:操作信息需要消耗能量。不論是進行一次最簡單的運算,還是刪除一個比特的信息,都需要消耗一個最小的能量。由於消耗的能量無法回覆,於是封閉系統內的熵永遠不可能減少。

    這個操縱一比特信息所需要的最小能量,被稱爲“蘭道爾極限”,那是熱力學第二定律允許的最小消耗量。就像量子在物理學中的地位,蘭道爾極限也是宇宙最基礎的組成部分。

    熱力學第二定律通過這樣的方式維持着無可動搖的權威,而蘭道爾極限正是它爲信息規定的最後的限制。

    然而熱力學第二定律的限制也同樣意味着,除了蘭道爾極限這條不可逾越的障礙,信息幾近不所不能。

    考慮到圖靈對於生命和意識的定義,蘭道爾極限恐怕也是生命這一概念唯一不可逾越的障礙,它是代表着生命極限的熵量。

    強大的力量本身並不需要不可思議,它或許就是我們平日接觸最多,隨時都可以體會到的。只不過大多數時候,我們都不會認識到它的非凡之處。

    就像念動力只是一種遠距離移動物體的能力,除此之外它什麼都做不了。在人類歷史上,它是最早被認識到的超能力之一,與預知能力幾乎不分前後。

    然而隨着對信息的瞭解,念動力在簡單定義之下隱藏着的力量卻被一點一滴地發掘出來。如今,它已然是公認適用範圍最廣的一種能力。對念動力的認識過程,也就是從簡單中孕育複雜的過程。

    直到此時此刻,這種最爲常見的簡單能力終於將宇宙中最基本的兩大概念信息與能量捏合在一起。

    可儘管如此,就算理解了原理,這也是一件超越常識的事。不,應該說正是理解它的原理,才使人更深刻地意識到這究竟是多麼得超常。

    雖然掌握了信息的本質,做這件事或許就只需要最低程度的能量消耗。但這又是何等的信息運算量啊。

    至少在幾天之前,海原光貴從來沒有想象過。

    事實上他發現這一點本身也只是一個巧合,可這個巧合卻讓他發現了嘰鹽碧交給他的這枚三角柱的正體。

    學園都市確實一直都有着代演算系統的傳言,不過海原光貴從沒有想到自己會拿到這樣的樣本。

    所以他非常能夠理解此時如老鷹般盯着自己的莎特奧拉,因爲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更讓他難以解釋的是,那雙螺旋纏繞而成的樹依然跟得上變化的速度。就像是在其內部,也有着同樣的機制,正進行着同樣的運算。

    雖然或許是因爲沒有念動力這一遠程移動的手段的緣故而無法干涉自身以外的東西,但白色的螺旋之樹確實做着同樣的事,只不過方向相反。

    一邊在拉着倒轉,一邊在推着前行,這樣的描述最能夠表現此時的局面。

    接着歌聲接管了一切。

    不知從何而來的歌聲在響起的那一瞬間,便成爲了一起的主導。

    當歌聲響起時,三角柱褪去了光芒;當歌聲響起,雙螺旋之樹開始崩潰。

    當歌聲響起時,彷彿萬物都化作了背景。

    當歌聲響起時,所有凝視的目光都隨之失去了意義。

    空靈的歌聲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與認識編織在一起的世界。

    從未曾聽過這樣的歌,但海原光貴卻非常熟悉這歌者的聲音。

    那是他最寵愛的妹妹的聲音。

    這熟悉的聲音,唱着一首略帶憂傷的歌。

    海原光貴聽着這首歌,雙眼凝視着純白的雙螺旋之樹。

    從頂部開始,樹體不斷地崩解。那彷彿守護着樹體的巨大雙翼收縮之間,灑下無數潔白的羽毛。

    眼看一切就將在歌聲中步入終點

    “啊。”

    莎特奧拉不禁輕呼了一聲。

    有花瓣正在飄落。

    成千上萬難以記數的純白花瓣正在夜空中飛舞。

    鬱金香,睡蓮,山百合,玫瑰,金銀花,櫻花,風鈴草,罌粟,芍藥

    幾乎你能夠想象到的所有花的名字,都可以在這裏找到。它們種類各異,卻同樣有着純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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