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東靜默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已經漸漸入秋,天氣顯得涼了一些。
蘇晴早上回來的時候,雙手很涼,即便是這初秋的季節,也不至於會這麼冷,尤其是剛纔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顧少東知道,她一定是有事瞞着他。
他知道,蘇晴現在每天來醫院照顧他,不過也就是因爲他是爲她受傷的,她對他是充滿愧疚的。
如果,她知道了他頭裏的血塊已經開始慢慢消失,壓迫在眼睛上的神經也已經漸漸消除,她應該會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他的。
畢竟,她和小舅舅現在的感情,他多少還是聽到了一些傳聞。
只是,一想到她要離開自己而去,他的心就開始擰的發痛。
他就想要自私的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哪怕是要一輩子裝作看不見,一輩子要在輪椅上生活,只要她能夠繼續待在他的身邊,他都在所不惜。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人能比她更重要,沒有什麼事,能比她能繼續待在他的身邊更重要。
所以,他寧願她以後知道了真相,去罵他是個爲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小人,他這一次也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用她的善良,她的愧疚作爲他牽絆住她的繩索,雖然手法卑鄙,但他卻義無反顧。
“寫好了。”身後的醫生將手中的簽字筆收起來,看着病例上的字跡,輕輕的吹了幾下,對着顧少東說道。
顧少東微微側回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出去吧。”
他走回到了輪椅上坐着,醫生便推着他離開了檢查室裏。
走廊上寂靜一片,本來就是vip貴賓區域,頂層的高級病房更是沒有什麼人。
一從電梯間出來,顧少東便看到了那抹站在走廊盡頭,一動不動的身影兒。
輪椅的輪子劃過乾淨如同鏡子一般的地面發出一絲的摩擦聲,腳步聲漸漸近了起來。
一直安靜的看着窗外的蘇晴,聽到聲音才慢慢的轉回頭去看向來人,這一轉身,才發現,自己站在這裏不覺間竟然已經這麼久了,連雙腳都麻木的有些癢痛了。
蘇晴忍着腳上傳來的不適,她牽起一抹淡笑來,向着顧少東的方向迎了過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輪椅在她的對面停了下來,蘇晴看着一臉溫和表情的顧少東,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伸手握住他的手,語氣夾雜着一絲的緊張詢問,“怎麼樣眼睛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每一次去做檢查,他都需要點一些治療或者檢查用的擴瞳藥水,用完後,輕一點兒的反應是會眼部覺得灼熱,一遇到風便會流眼淚,嚴重的時候,整個人都會難受的頭暈想吐。
他微微扯開脣瓣,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別擔心,我沒事。”
蘇晴看了一眼他臉上淡然的笑,有些不放心的擡頭去看醫生,醫生便立即開口道,“今天檢查的結果已經詳細做了記錄,顧少爺的眼睛視物情況還是很糟糕,恐怕這幾個月內是很難恢復到原來的視覺水平了。”
醫生的話讓蘇晴心裏一驚,連忙將視線挪回到顧少東的臉上,眼眸裏的愧疚泫然欲出。
她本以爲只要堅持治療,一段時間以後,他的眼睛一定會恢復到和以前一樣的,可是這一個星期以來,每天的治療不但沒有一絲的好轉,反而他的情況是每況愈下。
現在,幾乎是已經到達了失明的狀況了。
蘇晴的心裏被愧疚所充斥着,被顧少東握住的手涼的讓人覺得心悸。
微微顫抖的手指連帶着她的心都開始一陣又一陣的劇烈收縮着,像是長久以來的最後一絲希望都在這一刻破滅了一般,讓她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事,你別緊張,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他拉起她的手,將她的手附在自己的臉上,冰涼的手碰上他溫熱的臉頰,卻也沒能將蘇晴涼徹到骨頭縫裏的寒意驅散。
醫生適時地離開了,空蕩蕩的走廊上只餘下他們兩人。
良久,顧少東才拉扯着她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下來,雙手將她的兩隻手緊緊的握在其中,來回輕輕摩挲着,給她暖着手。
“對了,你剛纔不是說,等我檢查完有話要跟我說麼”顧少東輕輕的摩挲着她的一雙手,在說完這句話後,他明顯的感覺到蘇晴的兩隻手有着輕微的顫抖。
剛纔在檢查室門口的勇氣似是一下子被抽走了似的,尤其是在聽到他的眼睛暫時不能恢復以後,心底裏的感情複雜的讓她也辯解不出來。
她微微張了張嘴巴,有些艱澀的看着他,一張紅脣開開合合了幾次,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這個時候說出來,實在是太小人了一點兒,她不想讓顧少東以後知道真相了,對她只有恨意,認爲她對他只有利用。
“怎麼了什麼話讓你這麼難說出口”他輕笑着淡淡道,語氣中夾雜着幾分的挪揄,只是心底裏卻是澄明一片。
她今天從進來以後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必,她現在想要跟他說的,就是和她心底裏的那件事有關。
心底裏的掙扎,在看到他臉上的那抹和某人有些相像的神色時,蘇晴微微怔住了。
腦子裏不期然的闖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讓她一時間竟然有些將面前的顧少東錯認。
她在猶豫什麼
比起顧少東對她的恨,蕭景顥的命不是更重要麼
似是再次鼓足了勇氣,她擡起眸子,看着淺笑着的顧少東,對着他一股腦不留後悔的說道,“少東,我們結婚吧”
蘇晴的話在落下以後,似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似的。
不止是蘇晴自己,就連對面的顧少東臉上都露出了有些錯愕的表情來。
就在蘇晴忐忑不安的瞧着他的反應時,他卻旋即笑了起來,對着蘇晴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求婚這種事,怎麼能讓你來”
顧少東自然而然的話,讓蘇晴一愣,沒想到他竟然一個問題都沒有問,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說,就這麼答應了她。
這樣反而更讓蘇晴的心裏充滿了愧疚感,難過一點一點的佔滿了心房。
如果他有一絲的遲疑,或者是疑惑的詢問,她的心裏多少還會覺得好受一點兒,但是他卻沒有。
他從來都是這樣,只要是她提出來的要求,不管是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哪怕是那樣的無理,那樣的沒有任何根據。
蘇晴呆呆的看着他,心裏除了愧疚,餘下的都是滿滿的感動。
突然,顧少東的大掌撫上了她的臉,聲音溫潤如玉,眸色清軟如波,“蘇晴,不管你爲什麼會突然提出要跟我結婚,只要是你,我隨時都做好了結婚的準備。”
心裏莫名一緊,雖然看不到他眼睛中的色彩,但蘇晴確實又被顧少東的這句話給感動到了。
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是她的事,他都會放在第一位。
就像現在,這麼重要的事,他竟然連問都不問一個字,蘇晴咬了咬脣瓣,對着他道,“少東,謝謝你。”
“傻瓜,跟我說什麼謝。”他摩挲着她柔軟的發頂,臉上滿是柔和的神色。
自從早上和顧少東提出了要結婚以後,蘇晴的一顆心都是忐忑不安的,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眸子不由自主的便看向了病牀上的顧少東。
醫生剛來巡視過一趟,護士給他打上了點滴,蘇晴站在一旁緊張的看着他的反應,看到他衝着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心仍舊還是緊懸着沒有放鬆下來。
突然間,一道高跟鞋急促的聲音從病房門外傳了過來,蘇晴下意識的便向着門口的方向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面色鐵青的蕭佩出現在病房的門口,讓她的心頓時是咯噔一下。
蕭佩一進入病房,便瞧見了蘇晴,立即氣勢洶洶的衝着她走了過去,口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齒的喊罵着,“你這個陰魂不散的狐狸精,真是天生骨子裏就帶着賤現在又開始來纏着少東了,我們蕭家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真是不要臉”
蕭佩的話完全不給蘇晴留一絲的情面,病房裏還有沒有離開的醫生護士,在聽到蕭佩這麼罵嚷着蘇晴後,都紛紛偷偷的拿眼去瞥看蘇晴,然後快速地從房間裏溜了出去。
蘇晴一張臉慘白的毫無血色,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得開始顫抖着。
她的腳似是麻木的釘在了原地,只能僵硬着看着蕭佩向着她的方向衝了過來,就連躲都忘記了。
突然間,手臂上被人一拉,一個人影擋在了她的面前,對着怒氣衝衝的蕭佩道,“媽,你怎麼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