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偏不入中宮 >第二十八章再見張霍霍(上推第二更)
    第二十八章再見張霍霍上推第二更

    積雪的園子裏只留的一株紅梅,北風吹來夾雜着陣陣的幽香,桃花聞得不太真切,細嗅卻是尋不見蹤跡。

    “也許是大年初三的緣故,今天格外的冷。”她懷中纏枝蓮花手爐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消散。

    季殊走在前面,抱着把連珠式瑤琴,着了件錦織皮毛斗篷,冷風吹起兩鬢的髮絲在空中四散飛舞。

    桃花覺得殊兒像一隻棲在冬日裏的蝴蝶,美得不似這人間該存在的。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且用力,一下下如擂鼓,震得心微微地疼,臉上系的鮫綃面紗被風捲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撫了撫脖子上的白玉佩,想讓自己鎮定些,她自我安撫:無非就是個張霍霍,有什麼好緊張的

    “桃花,你從未接待過那些公子哥,不要擔心慌張。等會你看着我,我怎麼做,你學着點便是了。”季殊溫和地交代了幾句。

    桃花正神遊天外,猛地回神後,又聽的不太真切。殊兒剛剛同她說了什麼她不好意思再問,只好作罷。

    踏了一路積雪和紅梅,到了暖閣前,桃花輕輕地把季殊肩頭的雪花掃落,替季殊解下斗篷徑自掛在廊下。

    只瞧見季殊已經叩開了暖閣的門。

    隔着雲母屏風傳來的是朗朗的談笑之聲,桃花隱約地聽見“宮中”、“張夫人甚得寵愛”。

    閣子被地坑暖爐烘的溫熱暖和,馨香縷縷,桃花只覺得周身寒氣都被驅散了。她嗅出燃的是沉香,被暖爐的熱氣一薰越發的悠久綿長,卻是百聞不厭。

    季殊繞過屏風站定,彎腰拱手,行了肅拜之禮,輕聲賀道:“季殊見過各位公子,公子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她也要去道福嗎桃花遲疑着跟上去,“桃花見過列位公子,公子福延新日,慶壽無疆。”彎着的腰微微有些痠麻,隔着珠簾看不太清,隱隱約約地看見有五六個公子在其中。

    “姑娘福慶。”是那個溫和熟悉的聲音。

    桃花緩緩擡頭,只見張霍霍穿着鴉青色素面刻絲直,頭髮一絲不亂的在腦後綰了個髮髻,橫插着根白玉螭龍簪。

    他眉眼溫淡,嘴角淺笑,手中執着一個成窯五彩酒杯,隨意的坐在黑漆木玫瑰交椅上。

    他還是那麼的隨和溫淡。桃花僵僵的站着,心中五味陳雜,一時竟挪不開眼睛。

    席間一個穿寶藍色衣袍的男子輕笑出聲,拍了拍張霍霍的肩,“張兄這清俊的相貌真成了我們一大禍害,每回姑娘都只瞧他,我們竟成了擺設。”

    藍衣男子佯裝難過道,“唉,哪天有姑娘能看上我就好了。”

    桃花聽聞,低着頭,她覺得臉紅的要燒起來,手中的素心帕絞作一團。

    “唐世兄盡說些胡話。”張霍霍笑着推開唐公子的手,眼睛看向桃花,也是有些發怔。上次一別,又是許久,桃花她可過得好

    季殊眼見兩人相互對視許久卻不說話,不慌不急地開口道:“季殊同桃花爲列位公子彈奏一曲,以助酒興。”她福了福身,撥開珠簾,把瑤琴架在案上。

    桃花連忙取出樑架上的琵琶跟了進去,坐在她側身的杌凳上。她手心沁汗,和殊兒同奏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這次爲何如此緊張難道是因爲他在嗎

    “公子要聽何曲目”

    座下皆靜。

    張霍霍似是沒聽到,良久,才微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雕花窗格前看屋外的雪景。“今日下了雪,就奏一曲白雪應景吧。”

    “是。”季殊纖長的手指按在琴絃上,徐徐撥出幾個清越的曲調。

    桃花撫琴,以琵琶珠玉之音相和。

    高雅的音律遊進人的心底,桃花的心卻偏離了。除去上次意外狼狽相見,她和他有多少年沒見過了。

    依稀記得是桂花滿城飄香的季節。

    爹因賑災之事焦頭爛額,常常月餘不曾回家。孃親的病日益嚴重,卻從不告訴爹,怕他擔心耽誤朝堂之事。體貼入微的孃親啊,終歸是香消玉損。

    那日大人們在廳堂討論孃親的後事,她坐在後院一顆古柏樹下發呆,因着孃親的病逝,臉上淚痕未乾。

    張霍霍端着碗桂花湯圓尋了過來,見她正在傷心,小心翼翼地把湯圓碗放在石桌上,拿了條素心帕替她擦乾了眼淚。“綰兒妹妹,我明日就讓爹來提親,你嫁與我,我便如你孃親一般對你好。你不要傷心了。”

    “誰要你娶”她兇狠地瞪他,“我只要我孃親。”說到這一句,眼淚又簌簌掉下來。

    “那就不比,我只對你好便罷了。”他依舊溫和的笑笑。

    “湯圓總是沒有仇的,你素來愛喫。你晌午沒喫下什麼東西,我怕你餓着特地央求你保媽做的。趁熱吃了吧,填下肚子終歸是好的。”他把湯圓端到她眼前。

    素色的湯碗盛着幾顆圓潤瑩白的湯圓,湯麪上飄着幾朵糖桂花,她接過來小口小口的嚼着。湯圓裏有着孃親做的糖桂花的味道

    風吹的柏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她擡頭看見他溫潤的眉眼,想起他要娶她的話,只覺得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白雪的最後一個尾音消失在空氣裏,清脆的掌聲響起,驚斷了桃花的思緒。

    “真是美景配美曲,美酒配美人。”唐公子聽的入了迷,半晌回神誇了一句,他拍了拍手,手下奉上兩錠白銀。

    桃花看着僕從手中的銀子,不知如何是好。季殊悄悄碰了下她的手肘,示意她接下。

    桃花接過銀子,聞到了一股馥烈的香氣,是平常不得見的龍腦酒。她尋着香氣望去,只見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炭爐上煨着一小壺酒。季殊收了銀子正在細細地擦琴。

    平日裏常聽姑娘們說公子給了賞錢後需得有人敬酒,桃花心想自己敬酒應是錯不了的。

    她站起身,見着季殊擡眼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便鼓起勇氣走過去,用帕子裹了爐上的酒壺柄,“謝諸位公子捧場,爲表謝意,桃花給諸位敬上一杯。”

    “姑娘好大方,美人奉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張霍霍眼帶笑意,細細地瞧着她。

    清洌的酒水注入一個個成窯五彩酒杯裏,幾杯酒下肚,桃花走到張霍霍身邊的時候,臉頰已有些坨紅,“張公子許久未來,今日得見,桃花實是開心,敬公子一杯。”

    張霍霍握酒杯的手指劇烈的抖了一下,桃花心下微微鬆了口氣,知是張霍霍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福下身去,“桃花不善品酒,已有些醉意,先行告退,望諸位公子見諒。”

    “姑娘請自便,這不是還有季殊姑娘作陪嗎”唐公子含笑道。

    “謝公子好意。”桃花彎着腰退了出去。

    暖閣中談笑依舊,正所謂雪色滿軒白,琴聲亦闌珊,泠泠七絃上,靜聽白雪落;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爲君投此曲,所貴知音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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