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會。”聽得金嬤嬤開玩笑,周朦朧也笑了,她轉身將撥浪鼓交給趙媽媽,小歡顏玩了也有一會兒了,差不多該困了睡覺去了。“我陪嬤嬤在園子裏走走去吧。”
金嬤嬤點點頭,伸手將趙媽媽懷裏抱着的小歡顏脖子上的衣領攏了攏,又摸摸她的小臉兒,逗得小歡顏咧嘴笑,還流口水下來了,“仔細着彆着了風,這估計快出牙了。”
趙媽媽福了個禮,抽出帕子擦擦小歡顏的小下巴,“是快了,這些日子喫奶都會愛咬人了,估計過不久就要冒小牙了。”
金嬤嬤又逗了逗小歡顏,這才隨周朦朧往園子裏走去。
“小侯爺可回來了”周朦朧問道,看着金嬤嬤今兒好似心情不錯,她猜估計是回來了。
果然,金嬤嬤笑着點頭,“回來了,和柳姑娘一起回來的。殿下留柳姑娘在府裏住着,到底是姑娘家,在外面拋頭露面也是可憐。左右咱們大公主府人少冷清,多個人陪陪殿下,也是侯爺一片孝心。”
“那的確是好極了。不再爲生計發愁奔波,小侯爺心裏也更放心了。”周朦朧抿嘴一笑,這哪裏是可憐柳雙,是可憐小侯爺吧,柳雙在哪小侯爺自然就往哪裏跑,在府裏,柳雙就不可能隨隨便便出門,小侯爺要見人就得進大公主府,到大公主府,總不能不去見見他外祖母吧。福雅殿下這彎兒轉的真是快。
“可不就是。”金嬤嬤若有所思一笑,“殿下還撥了當年皇后娘娘到府裏時下榻過的院子給柳姑娘住呢,怕她不習慣,就留侯爺也住在府裏陪着。不過呢,到底是民間長大,日後要是做侯府主母,還差些火候,殿下就跟侯爺商議,讓侯爺選個合心的女官教導一下柳姑娘。今兒就開始了。”
這都說好了。還真是迅速。周朦朧驚訝,福雅殿下還真是雷厲風行,說做就做,還把戲份做的如此足,皇后娘娘下榻過的院子,又拋出侯府主母的位份來,顯得她老人家多有誠意啊。女官若是侯爺自己選的,那侯爺也是相當滿意福雅的安排了。
“大奶奶,”金嬤嬤忽然站定,側身看着周朦朧,“你說,這圈羊喫草,會不會變成引狼入室啊”
周朦朧一愣,原來,金嬤嬤還是不太放心啊。她搖搖頭,卻說起了別的事情,“嬤嬤您一直都是跟隨着殿下,可能見到的人的層次,都是被篩選過的。所以您見慣了人該是從小就知禮識趣的,但是,人上一百,各型各態。”
金嬤嬤隨着周朦朧走到大榕樹下的露天酸枝木圈椅上坐下,認真聽着。
“同樣一件事情,就比如喫飯,榆西那邊的百姓,就習慣蹲着喫飯。一到喫飯,各家各戶門口,都是人蹲着捧着碗喫飯,家裏有炕幾有桌子,他們也還是習慣蹲在門口曬着太陽捧着碗喫,男人女人孩子老人,都這樣。就說孩子,若是從小這樣跟着大人蹲着喫,蹲個十幾年,你再讓他坐着喫飯,他哪裏會習慣,他恐怕坐着就食不下咽。”周朦朧慢慢說道,好似就是單純的在講榆西的民間風俗。
金嬤嬤頗爲訝異,餘家小姐許親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特別是此前福雅殿下也一直在忙着相看姑娘,關注點都在這些上面,她倒是頭一回聽說,這裏面還有這樣的橋段。
周朦朧眉頭一挑,有些調皮的道,“人要麼是從小到大都一直被耳濡目染,要麼就是要花很多年去從頭到腳改造一番,人是活的,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煥然一新的。”
金嬤嬤心裏還是有些不確定,她心頭一直疑問着,“不用做些什麼嗎”
“切莫切莫。”周朦朧眉頭一蹙,連忙擺手,“您相信我。別的我不敢說,但是若說對不同層面的人瞭解,這點您真不如我瞭解。”
“您和殿下,需要的,就是全心全意的爲柳姑娘好。”周朦朧說的無比認真,“只有全心全意,才能做到無懈可擊。好的,記得在小侯爺面前多誇誇她。不好的一定要包容,畢竟,負責教導的,都是女官該做的事情。”
包容金嬤嬤在舌尖回味。對,做的不好,自然會有小侯爺欽點的靜女官教導管束。
周朦朧並不質疑小侯爺對柳雙的感情和熱情。人年輕的時候,總會因爲一些衝動的感情的。但是,從小在條條框框里長大的小侯爺,看着柳雙這樣不受拘束的姑娘家,自然是又好奇又新鮮,覺得跟他所見過的姑娘家多麼不一樣。可若是有一天柳雙變成了他見過的那些姑娘家一樣了,新鮮感沒有了,也就不過如此了。
但是,那也得是他們能一起等到柳雙蛻變的一天。可是,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從頭到腳,徹頭徹尾,那簡直是讓人重新活一遍了。可不是麼。周朦朧不知道柳雙做不做得到,但是如果她用心去做,那會是非常辛苦的。這種辛苦不是肩挑手提耕田種地的辛苦,而是心裏的辛苦。
讓小侯爺這樣拘束慣了的人,變成田野裏隨意奔跑的自由隨意的人,那一點都不難。
可是若想讓田野裏撒野慣了的人,拘到高門大戶裏,變成喫穿住行從睜眼到閉眼都一板一眼的人,這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