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口茶淡去嘴裏的味道，周朦朧心裏略略提醒自己，懷孕也不能太懶散了，竟然連早晨都不能正常起牀了，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這邊宅子不大，她也就不去前邊迎了。沒幾步，劉夫人就進了來，臉上是久違的親熱的笑容。走近了，劉夫人就拉着周朦朧的手圍着她看，“大奶奶怎生這樣清減了這可比我回瀝州時瘦了好些呢”
“回來坐馬車時間太長，身子有些受不了，回頭養養就是了。”周朦朧輕描淡寫揭過去。現在月份小，沒過三個月按理是不好往外張揚的。
“那是得好好兒的養養。”劉夫人不放心的又看幾眼，壓下心裏的奇怪，她們頭一次趕遠路是很喫不消，可戚大奶奶不是在外行走慣了的麼。或許是碰巧身子不舒服，旅途上又加重了。
好在看起來周朦朧就是人清減了許多，並無病態，坐下寒暄幾句，劉夫人才放下不安的心來。若是人還在病中，她上門來那就有些叨擾了。
劉夫人特意感謝周朦朧幫忙帶回來的東西，果然是道了幾句謝，拿出兩張皮子，說是送給小歡顏做鞋子穿。作爲劉家，能拿得出最好的皮子，仍然是覺得周朦朧母女怕是不會往身上穿的。她們母女在尚京的做派，劉夫人是親眼見過的，所以她願意拿最好的東西出來送人，卻也不會巴望人家也當作寶貝一樣。
而後劉夫人就問起劉玉娘在京中的情況。好在那張三郎雖然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人，離了他娘在中間攪合，倒是跟劉玉娘兩人相敬如賓的。周朦朧不免就把劉玉娘託她帶東西時的情況跟劉夫人學了一遍，不然日後若是翁婿見面，劉家這邊說漏了嘴，那到時候小夫妻倆可就生了隔閡了。
劉夫人聽完，一時有些錯愕，而後就欣慰的點點頭。“沒想到我兒現在人也學着這麼妥帖了。我還就怕她跟女婿在一起太掏心掏肺了。”
這話說得周朦朧有些瞠目結舌，“您這丈母孃也真是絕了，還怕女兒女婿太琴瑟和鳴了不成。”
“嗨”劉夫人訕笑一聲，解釋道，“俗話說的好，這至親至疏夫妻。好的時候能好得不得了，到那不好的時候，之前的舊賬可免不了要翻出來的。不是讓玉娘跟女婿耍多少心眼子，可這過日子也不能全然一點心眼子都沒有。這夫妻感情好，也全靠經營不是”
難怪是母女了，可見劉玉娘從小在劉夫人身邊，潛移默化的教育也是不少的，不然到現在也不會一下子就那般周全。
道喫午飯的時候，劉夫人看着周朦朧皺着眉頭還進的很少，心裏更加印證了之前的想法，怕是身子不舒服，路上勞累加重了。好在廚房裏做飯刻意做得清淡不油膩，周朦朧席間並沒有吐，不然劉夫人估計也會另作猜想了。
咐周朦朧好生休養，等好些了再請周朦朧去她家走走。好在周朦朧來一時半會兒是不回尚京，倒是要多走動的。
劉夫人來一趟，周朦朧還是歡歡喜喜的，但是想到後頭還有周家不得不去一趟，她就沒什麼好心情了。
偏偏還真是不去也不行。倒底是孃家，雖然不夠親厚，可也沒有特別的交惡。
她也沒有特別的打扮，穿了身素雅的淡淡的煙羅紫暮虹綾水田小夾襖，下身是菖蒲紫跳線裙子，因瀝州已經冷的很，外邊又套了個娥蕊黃寶瓶紋對襟褙子，出門前，陸英又幫忙套上貂絨大氅。
周朦朧自己也是怕身子禁不住凍生病了就不好了，不然裹的這樣嚴實，還真不像她的作風。
小歡顏還沒回過外家，趙媽媽和款冬卻是早早就給她張羅起來了。
早幾天就給選好了衣裳，穿着粉色織錦緞滾毛邊的小棉襖，套件戚廷嶸給做的純白貂絨小斗篷，腳下蹬着金銀雙線交織的鹿皮靴子，襯得圓圓的小臉越發白嫩可愛。
周朦朧並沒有特意的給小歡顏灌輸任何關於周家關於外祖家的信息，小歡顏在馬車上好奇的問，“外祖傢什麼是外祖家”
周朦朧也只是淡淡的笑着，跟小孩子詳細的介紹當然是說不懂的，但是若是換了尋常人家，大概會告訴孩子要跟外祖家親親熱熱的，她想都沒有多想，摸摸小歡顏的頭，“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只是跟孃親出門作客而已。”
小歡顏不知道懂是沒懂，露出一口米粒般潔白整齊的小牙嘻嘻的笑，“嗯，蘭姐兒乖乖作客”這是以往每次出門做客時周朦朧經常哄她的一句話，她都會自己說來“表忠心”了。
周家巷還是從前的樣子。長長的甬道，陳舊光滑的石板路一路鋪就。離開這裏幾年，倒覺得有些陌生，陌生得看到這些本該熟悉無比的路面房屋，竟然生出破敗，遙遠的感覺。
出人意料的是，馬車走到甬道盡頭，挑簾子要下來時，照壁前竟然站了密密麻麻的人候着。
周朦朧眯眼一看，一眼就看到周世錚和張氏站在中間，周世錚滿臉春風般的笑容，只是被皺紋割得零離破碎。張氏沒有像往常一樣板着一張晚娘臉，不過也沒有太熱情，倒是有些尷尬，目光有些遊移。
旁邊是個子好像又長高了的周鬱清，年輕人的臉上藏不住事兒，雙眼期待，只是又很是不自在，渾身看着都是彆彆扭扭的。
在掃一眼，周朦朧就有些想撫額了。
周翠銀那張市儈的臉竟然洋溢着熱情歡迎的大笑容，手裏半攥半拉着個年輕婦人，旁邊還有討好的笑着的五叔五嬸還有一些她大部分都快忘了名字的僕婢
夾道歡迎至於麼
幸好是小歡顏什麼也不懂，不然她都覺得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