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的外公家地處咸陽府西北方的一個村子,與乾州縣還隔了一個泉縣,唐四叔趕着騾車去也足足走了三個多時辰,等回來的時候天快黑了。

    一到了地方,侯氏就直奔女兒的屋裏,還沒說一句話就揭開蓋在外孫身上的紅布,扒個腿就細看,看了後驚叫着雙手一拍:“我的乖乖,真是個男娃”

    唐瑾氣結:“”短短的時間裏,他今天已經被迫適應了這種行爲,可爲什麼一定要扒腿啊,不扒腿也能看啊,一羣神、經、病。

    第二惠不樂意了,將紅布給兒子蓋好:“怎麼,娘也覺得我生不出兒子來”

    “怎麼會我巴不得你生十個八個兒子出來這不是確認一下好安心麼。”侯氏笑說,滿臉喜色。

    “我知道你就是不信,滿村裏誰信我能生出個男娃子來”說起這個,第二惠覺得風光了,小聲向着自己娘說起今天白天村裏年老的女性長輩藉着看望她來打聽實情的事。

    “你沒看到他們那一個個的表情,可精彩了”

    母女兩小聲說着話,唐瑾夠着手想揉眼睛,可惜手上沒力氣,只能搭過去揉不開眼,才知道新生的孩子有多麼脆弱。

    他外婆與娘沒聊幾句,奶奶聽到動靜進來了,聽她兩人寒喧着知道,外婆也是着急纔沒與奶奶去打招呼直奔這裏。聽到奶奶叫外婆去喫晚飯,兩人態度都親切,唐瑾放了心,敵不過睏意睡着了。

    以前聽他姐講看過的宅鬥小說,他深怕自己遇到一家子極品,或者有什麼極品親戚,不過現在看來,至少爹孃婆太爺爺都挺好的。爺爺叔叔們還不熟,往後再看。

    第三天中午外公外婆走了,唐瑾聽他四嬸趁機進來解釋不是她不讓給他娘做荷包蛋的事,才知道原來他三嬸說話時他四嬸要過來要問他奶做幾個荷包蛋恰好給聽見了。

    第二惠邊給兒子輕輕打扇邊笑着說:“你就該走進來直接戳破她,看她以後還編排你。”

    唐四嬸笑道:“我不是怕被她發現嘛,一着急就躲回去了。”

    第二惠乾脆的很:“怕她什麼,這事我可不怪你,你三嫂向來愛做面子情,話說的好聽,跟她這些年我還不瞭解嗎”

    唐瑾聽到這裏鬆口氣,至少這四天來,看他娘天天喫雞喫肉喫蛋喫魚的,想着家裏應該還算富裕,不然他太爺爺怎麼會說起唸書聽說古代唸書超級費錢。

    唐瑾以爲他就這樣慢慢長大,等着將來讀書,事實告訴他他太天真了

    他外婆一走,他身上就不舒服了起來,他娘也發現了,叫了村裏的大夫來看,聽着像是他所知道的黃疸,所幸並不嚴重,他娘喫點藥把藥氣過給他沒幾天他就好了。

    好了兩天以後,唐瑾終於能睜開眼睛了。然而沒用,當他發現眼前一片模糊還以爲自己視力有問題着急不己的時候,才從記憶深處扒出一條消息,好像剛出生的孩子視力還沒發育好。

    這幾天裏家裏喜氣洋洋,老爺子張羅着給他小取小名,在“狗蛋”“牛蛋”“拴子”“鎖住”等一衆賤名裏挑着,想讓他好養活一點,幸好還沒定下來。

    之所以在心裏將曾祖父叫爲老爺子,是因爲他總覺得老爺像是在叫老爺,反正他本來是一家之長,想成老爺子也沒錯。

    過了九天,他的小名定下了。老父子顯然十分喜歡他,不到滿月就進來看他,抱着他說起了名叫“鎖住”,意思是鎖住他不讓他魂兒跑了,這樣能養大,還問他喜歡不。

    他當然不喜歡

    於是大哭。

    試了幾個,唐瑾都大哭,第二惠看的心疼,在一邊哄着:“乖乖不哭哦,乖乖的。”

    唐老爺子一聽,點着頭:“叫乖乖也行,咱家這娃比別人家的都要乖,要是從小到大一直都乖乖長大不出什麼意外,也是個好寓意。行不行呀,乖乖”

    唐瑾並不喜歡乖乖這個小名,可是比起“鎖住”這一類的,還是算了吧。再不同意誰知道會不會起成狗屁牛屁之類的,於是他沒哭,小名就定下來了。

    快滿月的時候,一天唐瑾聽屋外傳來哭聲,他娘叫着“三丫頭”把他三姐叫了進來,問怎麼回事。唐婧jing氣憤的說:“毛蛋欺負九丫,說我們沒弟,我們現在明明有弟”

    那一口的驕傲的語氣,眼睛還偷着看唐瑾,一臉的好奇。

    第二惠見此,一臉的獻寶的道:“快來看,這是你弟,你還沒見過吧長的乖吧以後他就是你們的依靠了,有你弟,將來你嫁了人也不怕受人欺負。”

    唐婧小心翼翼的上了炕跪爬在炕沿上看他,滿臉色的稀奇與高興,伸手想碰又不敢碰他。

    這是唐瑾第一次見自己的三姐,在這近一個月裏,他只見過大姐唐嫺很多次,因爲大姐要幫他冼尿布。其他孩子除了他出生那一天進來過的,其他孩子後來都不準進屋裏來,讓他娘安心坐月子。

    這些天裏唐瑾也弄清了唐家的情況。

    唐家是個大家庭,曾祖母沒聽人說過,應該是去世了,曾祖父在當家。

    曾祖父養成了三子一女。老大是他祖父,他祖父養成了四子兩女;老二是大叔祖父,養成一子一女;老三是小叔祖父,養成兩子兩女。

    之所以說養成幾個,不是生了幾個,是從來看望他孃的姑婆與三婆和娘聊天時聽到,姑婆有兩個孩子夭折了,三婆有一個孩子夭折了,她娘安慰她們他才知道。

    生了幾個不代表全能養活,這還只是他聽到的,沒聽到的誰知道有多少。

    這讓唐瑾見識到醫療條件的落後,慶幸他被精心的養着,沒有生過大病,不然得個病就死了,白穿一場。

    他爹這一輩,他爹是老大,生了六個,他前頭有五個姐姐。三叔一兒一女,四叔一個女兒。二叔是大叔祖父家的,兩兒兩女。五叔六叔是小叔祖父家的,還小,與他兩個堂姑一樣沒成親。

    閒來無事他算了一下,祖父輩六個,加父輩十二個,再加同輩十三個,再加一個曾祖父,唐家整整有三十二口人

    原本聽他娘說什麼大門二門三門的,他以爲他家三進的屋子挺大的,這麼一看,大個屁到底怎樣,他等着滿月出去逛一圈才能知道。

    很快唐瑾就滿月了,這天來了很多親戚,外公外婆四個舅舅四個舅媽一個姨和一個姨夫,還有三個姑姑三個姑夫,姑婆一家子,並不知道幾個的表弟表妹以及不知道哪裏的親戚和村裏的堂親。

    唐瑾人是一下子見了個夠見過的人裏包括自己家的十二個小蘿蔔頭,個個都高興的看稀奇。

    滿月宴辦的非常熱鬧,喫飯前,老爺子坐在上座,抱着他,笑的白鬍子直抖:“乖乖大名我定好了,就從這一輩的王字邊,叫瑾。”

    跟前世名字一樣,唐瑾還是有些喫驚的,聽了後就笑了。旁邊人一看都在打趣:“這名字好,一看娃就喜歡,看喜的喲”取小名的事,自有家裏人宣揚,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日子和樂安穩,唐瑾發現她娘不用下地幹活,只用照顧他一個就行了,對此他二婆和三嬸特別有意見:憑什麼大家都幹活,就你不幹。

    唐二婆敢在唐老爺子跟前說這話,被唐老爺子一句話堵了回來:“我做的決定,你有意見”身爲兒媳,唐二婆自然不敢有意見,事兒就完了。

    唐三嬸也不樂意,倒是不敢在大家面前說,到了第二惠面前也不直說,不過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那個,第二惠怎麼會聽不出來,驕傲的笑着道:“因爲我識字呀”

    唐三嬸被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第一次明確的感覺到了與第二惠之間的差距。

    第二惠心裏舒暢了,實在是這些年生不出兒子來被唐三嬸軟刀子的堵了太多回。她從不提識字,只是因爲知道提了也會被別人一句“再識字也生不出兒子來識字有屁用”給堵回來。

    對,第二惠識字,書還讀的不少,滿唐家的女人裏,也就只有她一個人識字。唐老爺子可是下了大功夫纔給唐轉娶來這樣一個媳婦,爲的就是將來要孫媳婦看着教着唐瑾唸書。

    唐老爺子倒也識字,還是個秀才,不過那是要等唐瑾長大了才能教他。

    唐瑾以爲,至少至少要他長到兩歲纔會被教認字,但他低估了唐老爺子的心急。擺了百天宴後,他白天就被唐老爺子要了過去,開始從百家姓教起。

    唐爺爺見此勸道:“爹,孩子太小,什麼都不懂,你這”不是白費功夫

    唐老爺子一揮手,特別不耐煩:“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不給娃灌耳音麼,我乖乖靈的很,說不定以後學起來就快了。”說完,一臉笑的低頭輕柔的問他:“是不是呀,乖乖”

    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理,爲了加強“灌耳音”的功效,唐老爺子將自己住的堂屋收拾了一下,擺了桌椅,家裏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可以來念書。

    一家子從老到少都興奮了,孫子兒子能讀書,就算考不了功名能識字以後也能多好多條路

    除了兩歲的八丫頭和九丫頭,孩子們一下子全都來了,連十四歲的唐五叔和十歲的唐六叔都可以跟着念。

    孩子們爲什麼這麼積極因爲現在和將來不用去地裏幹活啊,唸書多輕鬆

    最喜出望外的,就是唐五叔和唐六叔的親孃唐三婆了。

    唐老爺子可不是哄娃,而是帶着唐瑾認真的教,期望哥哥姐姐們以後能在家裏給唐瑾一個好的影響。

    於是,才三個月大,還不會翻身的唐瑾就開始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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