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的花水河熱鬧非凡,一艘裝飾着紅綢的嫁船由城東划向城西。
一個素衣白裳的姑娘站在橋上羨慕地看着出嫁的人。
秀髮微溼,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可算找到你了”一個書生氣很濃的青年氣喘吁吁。
“嘶”白衣姑娘暗道不妙,拔腿就要跑。
“別,別跑了”青年喘勻了氣,擡起頭。
正是那年的孫玉峯。
“我不是替先生抓你回書院的。”孫玉峯誠懇地看着白衣姑娘。
那白衣姑娘顯然不相信他的話,冷哼一聲道:“那你是來幹嘛的”
“那個”孫玉峯左找又找,“哪去了”
“你這個騙子”姑娘一跺腳,轉身便快步擠進了人羣之中。
孫玉峯顯得很着急,在後面大聲喊着:“等等”
四周的人無不側目,卻沒有那白色的身影。
隨着一陣歡呼,鞭炮聲傳響了成個洛城城西。
雨下得越來越大,白衣姑娘不得不在橋北的亭子中避雨。
雨水打溼了衣物,白衣姑娘抱着自己,有點後悔沒聽父親的話。
驟雨已至,行人紛紛回家或是找了間酒樓。白衣姑娘的大眼睛一轉,想要溜進旁邊的酒樓去,可那裏人又多,自己又被雨淋成這個樣子。
一籌莫展,有點無助。
“終於找到你了。”孫玉峯打着一把紅傘,腳邊沾着泥濘。
白衣姑娘吃了一驚:“你怎麼找到我的”
“運氣好吧,感覺你不會走太遠,所以就順着河邊的一個個涼亭找。”孫玉峯有點不好意地笑了笑。
“哦。”白衣姑娘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幹嘛來的”
“我本來是給你送傘的。”孫玉峯又看了一眼打着的紅傘,笑着說:“現在是來接你回家的。”
白衣姑娘一語不發,走進了傘下。
一路二人無言,一直到了玉麓書院看見打着傘站在大門口的馮先生。
“是我爹叫你來送我傘的嗎”白衣姑娘小聲問道。
“啊什麼”
雨聲太盛,孫玉峯聽得不真切,走到大門口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不是”
身後的孫玉峯迴答了她,而她腳步忽地慢了一拍,撐着孫玉峯送給她的傘回了屋。
當年的馮先生生了好大的氣,老來得女的馮先生一直將最小的女兒時爲掌上明珠。可那天等女兒換好衣服後好生罵了一頓。
之後她再也沒有任性過。
就這樣過了一週。每每遇見孫玉峯時,她都會逃開。孫玉峯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這位大小姐。
一天午後,孫玉峯和其他師兄弟被罰在西竹林掃亭子。
白衣姑娘手中拿着一把紅傘,手指上包紮着傷口。
姣好的面容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而她被這些眼神弄得渾身不舒服。
長呼一口氣,怒視一週。
那些學子暗叫不妙,這種情況都是姑奶奶要爆發了。
“趁我心情好,都快走”她終於忍不住了。
人們丟下掃把逃也似地跑了。
只有孫玉峯站在原地。
“你怎麼不跑”姑娘對他更感興趣了。
孫玉峯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她手中拿着的紅傘。
“呃”白衣姑娘一怔,雖然發覺被人看出了心思,但也要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說:“謝謝啊,你的傘。”
說着,遞給了孫玉峯。
轉頭就要走,身後突然響起來一句:“不用你還我,送你了。”
美目圓瞪,伸出玉指點着孫玉峯說:“你說什麼”
孫玉峯看到她這個樣子也不在意,本能的想打開傘看一看。
“不許打開”
白衣姑娘失了分寸,擠出笑臉說:“你不相信我嗎”
孫玉峯點點頭說:“我當然相信你。”
“那就等一會你再看。”白衣姑娘兩頰微醺,踏着小步飛快地跑出了西竹林。
孫玉峯搖了搖頭,將紅傘放到了一旁,繼續掃地。
洛城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孫玉峯打掃完以後亭外已經下上了不大不小的雨。
“這傘送得倒是時候。”孫玉峯心裏一邊想着,一邊打開紅傘。
孫玉峯一愣。
紅傘面上繡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
像極了那天花水河面上浮動着的花朵。
幾個月後,他們的事情便傳遍了玉麓書院。
馮先生曾單獨找孫玉峯談過一次話,孫玉峯迴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白衣姑娘在這幾個月之間學了她曾經都未正眼看過的東西,比如女紅,比如彈曲。
本來要學琴,可她覺得琴聲不如箏音透亮,箏音聽起來更令人心情好。
沒事的時候她都會早早地到西竹林的卯兔亭去彈曲。
而在西竹林掃地的也只有孫玉峯一人而已。
兩人對現有的生活分外滿足。
一場秋雨一場寒。
白衣姑娘一如既往地坐在卯兔亭裏,後面的孫玉峯細心地爲她披上了衣服。
“快要中秋了吧。”孫玉峯摸着她的秀髮。
她心情不錯,輕輕地點了點頭,認真彈奏着。
“北方流寇作亂,咱們書院也要出人。”孫玉峯認真的說。
柳眉微蹙,側過來看着他問到:“你要去”
孫玉峯點了點頭。
“能不去嗎”她小聲問道。
“我們畢竟只是讀書人,只不過洛城男丁稀少,人手實在不夠。”孫玉峯思量了一下,又說道:“等在他日在別處尋夠了兵力,我們也許就回來了。”
“多長時間”她低着頭。
“中秋節。”孫玉峯信誓旦旦。
“那好。”她才舒了一口氣,含笑撇了他一眼:“說定了啊。”
孫玉峯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發誓。”
今天,他們不想彈箏了。
三日後,孫玉峯跟着書院的師兄弟們踏上了征途。孫玉峯尋找了好久,卻沒能看見她。
因爲她仍舊不忍心,所以一個人坐在卯兔亭裏彈箏。
到最後也留不住他,卻也不想他走,只好讓一把紅傘靜靜地陪着她。
中秋節到了,她在書院門口坐了一天,卻只等來北方連續戰敗的消息。
“或許他說的是下一個中秋節吧”她暗暗想着。
從此,她的生活只剩下了等待。
有一天她在花水河旁邊散心,看見一個比自己小七八歲的小姑娘在彈箏。
看見小姑娘認真的樣子,不由得心生歡喜,教了她和孫玉峯一同創作的一首曲子。
那小姑娘聰明伶俐,一學便會。
她問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搖了搖頭。
她問小姑娘家在哪裏。
小姑娘指了指對岸。
她神色一凝,那是花水樓。
看她可憐,於是便說:“你和我也是有緣。你無名無姓,不如我給你取我的名如何”
小姑娘眼前一亮。
“那便叫萱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