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前的碗推開一段距離,我想,我有些事情需要得到答案了。
“我”
要開始交談了,但我看着他不閃不避的眼睛,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有很多問題,比如我是誰,這是哪兒,你們這些恐怖的東西又是怎麼回事兒,我正在經歷的是些什麼,未來又該經歷些什麼。
這些是我一直一直想知道的問題,但當我知道面前的人可以回答我這些時,我卻問不出口。
那種絕望的感覺又回來了,很想哭,很難過,覺得自己一定錯失了什麼,再也找不回來,很痛苦,很不捨。
這一切,我還能奢求只是一個夢嗎
那碗麪,好喫的真實。
問題太多,堵塞神經造成語言障礙,我只能拼湊成一句話。
“我,還活着麼”
我,希望這是一場惡作劇,這場惡作劇可能用了什麼高科技的東西,可能很費心思。但是我全心全意希望是這樣的,我抱有一絲僥倖的想着我還活着,我還能享受陽光,我還能與人交談,我還能平平淡淡的活着,活着普通人的生活,我可以什麼都不需要,只要讓我再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溫度。
我想知道我是誰,我想知道我的家人在哪兒,我想找回我自己的記憶,因爲如果沒有記憶,那麼我就不會是我了,我是個多餘的存在。
就像,我想他,但不知道他是誰,和我爲什麼要想他。
那麼痛苦,卻也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
這很荒唐,也很瘋狂。
但我想要的平淡,請施捨給我。
我就這麼望着他,我希望他給我的答案不要殘忍,但是還是害怕的全身都顫抖起來,我幾乎快沒有勇氣聽他說話了,而他也第一次沒有了表情。
“這,重要麼”他問我。
“還有什麼,能比活着重要”在我看來,我的一切都基於我還活着。
“答案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他撥開我垂下的一縷頭髮別在耳後,“知道了答案,你又會怎麼樣接受還是不接受”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會接受。”我,應該知道的。
“那答案對你來說,是什麼”
“劊子手裏的砍刀。”
“你已經死了,不再擁有人類所擁有的生命。”
“不,你在騙我。”我捂着臉,聲音卻平靜的嚇人,“這刀來的真是突然。”
“你們的鬧劇罷了,你看我,我沒有變成喪屍,我有思維我有意識,我會害怕,我也會餓會疼會生氣”我爲了證明什麼的似的一拳頭砸在茶几上,沒有錯,疼。
這是我準備好的話,是我不接受答案的說辭。
“這裏不是人類的地盤,你在我們這裏,當然會有感覺。”他拉過我的手輕輕揉着,我卻一下甩開了他。
“還在演你們用了藥吧什麼迷幻藥,什麼失憶藥”我覺得自己越說越有底氣,沒有錯,我怎麼可能會死
“我真的不想在和你們鬧下去了,你們給我適可而止吧”
爲什麼,爲什麼我會這麼傷心,爲什麼呢
我不是一直堅信着我還活着麼之前所有的我是屍體的設想都是自己對自己開的玩笑啊,怎麼能是真的呢
我到底是相信我還活着,還是死了
我一定還活着啊,可是爲什麼這麼難過啊。
“別哭,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走過來擁我入懷。我哭了呢,是啊,我沒有心跳的我知道的,我沒有鼻息的我知道的
我,真的不能接受啊我怎麼能接受自己已經死了呢
“啊”我猛得推開他,用自己的身子撞向牆壁,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像是要用盡全身力氣。
求求你,我想活着
“別別這樣你要接受,再不接受你會消失的”無頭鬼空洞的聲音傳進我的腦海,他語氣焦急,讓我也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緊張。
意識也漸漸消失,也許這樣很好,就這樣沉睡,不復醒。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看開一點,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了”
“都會過去的,疼痛只是暫時的。”
“你要努力撐過去”
“不要怕哦,你醒醒,不會孤獨的。”
是誰,又是誰很多人在跟我說話麼你們是我的什麼人
“小貓兒,不能消失啊。”
無頭鬼我是誰
“你怕了麼,那個無所畏懼的你呢”
無所畏懼麼
“你怕了麼,不敢醒來面對這一切麼”
我怕了麼
“又怎麼樣呢死了又怎麼樣呢你用什麼形態存在於這個世界難道不一樣麼你的前方還有路,你只是不熟悉,可你爲什麼不往前邁步,你在怕什麼”
我不光是怕啊。
“沒有什麼的,我們依舊,你也依舊,醒來,死了,又能影響你什麼你甘心就這麼消失麼”
我不甘心,但也,不願醒。
“我們這裏有很多和你一樣的,你不會是一個人,所以別怕好嗎我們等你,給你時間,當你願意醒來的時候,迎接你的是新的開始”
“我們,等你。”
無頭鬼的聲音漸漸在我的腦海裏遠去,只剩我自己一個人,那彷彿被濃霧包裹的孤獨感瞬間襲來,我陷在自己固執的思想裏一動不動。
這孤獨像座墳墓,死在這裏是我情願。
爲什麼,好想念
“不要消失我不要你消失”
你是誰
“我要你好好的,我要你,回來。”
你是誰
“求你了,你答應我過不留我一個人的。”
你到底是誰我也不要一個人,可你
“你是我的,我會娶你”
你不要哭,不要哭了,我心好疼啊。
“媳婦,我愛你啊。”
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你這樣我疼死了
答應你不消失
答應你不消失
答應你不
不什麼我答應了你什麼答應了誰什麼
好孤獨,我剛剛在幹什麼
我不想一個人,真的不想一個人。
我想要加入你們,帶我一個好不好。
無頭鬼你能不能帶給我溫暖,我太冷了,我太孤獨了。
我沒有做人時候的記憶,是不是就已經脫離了人世的事故,放平心態來想,我不接受能怎麼樣,還不如既來之則安之,或許,當初作爲人類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也或許我雖然失憶了但仍有需要完成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具沒有心跳的屍體又怎麼樣就算是鬼又怎麼樣,我還不能消失,我還存在那就有我存在的意義
我願意醒來,等我,我很快就來,等我。
我再次睜開眼,躺着太平間的停屍臺上
這次我不用到處尋找,我知道我要去哪兒,我知道我的歸屬。
對,是那兒。
我,是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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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點其實是“我”忘記了自己答應了什麼,她甚至忘記了有這一檔子事,因爲靈魂承載不住人類時期的記憶。這個其實是她死前聽到的最後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