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一直這麼睡下去,也許我願意,但是該睜眼的時候總是躲不過的。
清醒之後的我躺在一個我不太陌生的牀上,盯着不太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晌,生生覺得這都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在趙遲的屋裏,躺在趙遲的牀上。
不知爲什麼,我還是有感覺的,藥效不是沒過,只是這藥的副作用會讓我短時間裏變成人類一般,只不過心臟不跳,呼吸不喘。
我抓着被子蓋住鼻子,透過自己那股淡淡的屍體腐氣,貪婪的聞着趙遲身上的味道,偏他一個男孩,卻最是喜歡那股子薰衣草的味道。
如雨過初露,如芳草氣息,清新典雅,深得我心。
我翻身下牀,光着腳丫在房間裏四處走動,鬆動着已經僵硬的筋骨。趙遲似乎不在,我明顯鬆了口氣,至少不用一睜眼就面對他。
此刻是深夜兩點多,趙遲的書桌開着一盞昏暗的小燈,在書桌的一角放着一本讓我感到眼熟的本子。
我走過去,將那個本子拿起來端詳,粉色的軟皮封面,畫着幾隻小貓在調皮嬉鬧,萌萌的。
這是我的日記本,趙遲拿到了
不知道他看了裏面的內容會作何感想,我慘然一笑,不怕他沒有感覺,只怕他能體會了感同身受,那真是傷人不止。
我打開了日記本,一頁一頁的回味過去,帶着些看故事的情緒,那張張篇篇的清然淚下的語句也就不顯得有多麼淒涼,我也爲自己的心態做了個良好的評估,那一切卻是我的感受,可現在連我自己都感動不了,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感情這東西就是不靠譜的,自己都能淡忘的傷心事,求誰能爲你記一輩子呢。
我自嘲的往後繼續看,偶爾對自己的作品給出幾句評價,就差一根紅筆圈圈點點出來了。
該是最後一頁了吧。
那頁寥寥幾句話:“你怎麼能這樣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不會回頭看看我,我最終會死在你離我而去的那道背影,死後睜着眼,記憶良多時,只能回憶起那讓我窒息的背影,你有多久沒說過我愛你了。”
我呵呵的笑出聲,我沒死在背影裏,我連背影都沒看到。
這頁是我臨走之前寫的,走之後我就被車撞了,世事弄人啊。
按理說的最後一章,我卻手欠的又翻了一頁。
結果令我驚訝不已,後面居然還有內容,看筆跡那似乎是趙遲的字。
我來了興趣,拉開凳子坐下來細細的讀着,他似乎接着我死後的時間開始寫的日記。
我啞然想,明明寫個作業都難得,居然還寫起了日記呢。
他寫道:
“第一日陰
你走了嗎我是不是做過了你是不是永遠也不會要我了你恨我嗎哪怕變成厲鬼來找我,我都會先抱抱你的。
呵呵,我早幹嘛去了
你,不回來看看我嗎
第二日陰
你死之前幹嘛打電話給我,爲什麼不打給醫院,醫院能救你命可我
只能要了你的命吧。
媳婦兒我錯了,我能好好愛你的話,你能回來嗎”
我面無表情的看完了他遇到挺屍迴歸的我之前的日前。
基本上就一個念頭,您了早幹嘛去了。
“第十五日陰
我爲什麼連你的屍體都不能留住有人說你被認領走了,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誰。我好怕會被送去解剖臺上。
今天班上有個原先不起眼的同學,被火燒傷之後活過來。我起初聽見她聲音還以爲你回來了,卻不是。我不理解她也失去了親人,她是怎麼看開的呢深夜裏會不會想念的撕心裂肺。
你會生氣嗎我給她剪了指甲,只因爲那雙手跟你的太像了,就連戒指的痕跡都一模一樣,只不過你的手指都沒有這麼細膩過,總是爆皮,偏偏你一爆皮就疼得不行,我給你買了多少的護手霜都沒用。”
接下來我就被滴答血拎去訓練了,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趙遲了,趙遲的日記也恢復了一天數次的愛我和想我。
直到又一次,他的文裏有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出現。
“第四十日陰
你的戒指不見了,怎麼回事我頭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從公園的長椅上醒來,今天才發現你的戒指不見了,我不是故意弄丟的,我沒有不要你,你別生氣我這就去找回來。求求你,別不要我好嗎”
是那次,我抹了他記憶的那次,那戒指在我的牀上,後來我還給他了,那天他哭的撕心裂肺,求我說句話給他聽。
“第四十五日,晴轉陰。
爸媽出去一個月的旅行,我本來百無聊賴想去找些鬧鬼的地方。可是,你回來了。”
這一句話之後便是長長的一篇日記,我饒有興趣的看了下去。
“你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像一堆被人丟棄的舊衣服,你幾乎臭不可聞,我沒有把握認對了人,但我有預感那是你。你去受了什麼罪啊這滿身的腐臭味都蓋不住你身上的血腥味,你怎麼了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終於知道難過之後要回來了嗎你聲音變得這麼痛苦,可我就是能認出來那是你沒有錯
我心疼的快死了,你身上的那些傷,每一道都觸目驚心,我寧願這是一場夢,你從來都沒有受到過這種罪。
那手腕子上的傷就算了,你那腰上的一圈就跟被攔腰斬斷了一樣,讓我看了這麼彆扭,你到底是去哪了。跟吃了春藥一樣把我往牀上帶,我氣得一邊想弄死你,一邊害的抓着你的手怕你又扯到傷口,你總是這樣,控制不住自己就自殘,你就是不知道我每回生氣是因爲什麼你非說自己不疼,可我看了心疼
你這麼動情的說想要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先顧你的傷口,還是應該先狠狠的解氣纔好了。
把你的累睡過去我才能靜靜的看看你,你有呼吸,你有溫度,你也有心跳,我反而迷茫了很久,明明那時的你已經已經是屍體了。你沉睡的樣子顯得疲憊,再摸摸的傷口,看得我想哭,可又怕吵着你,真的希望你不要離開我了。
我只能抱着你,一刻都不敢鬆手,直到你突然沒了呼吸,沒了心跳,也漸漸沒了溫度,我嚇壞了,一動不動的抱着你,你的皮膚都開始僵硬,我甚至感覺有什麼東西隨太陽的升起而溜走了,那是你的生命嗎可你卻抖抖眼皮睜眼醒了。你以爲我沒有醒,但是你做的那些的動作我都知道,你笑了一下,你還摸了我的胳膊,我眯着眼睛看着你收拾屋子然後坐在牀邊看着我,我是不是醒來你就會一直看着我最後你還是走了,走的時候你是不是肚子很疼我不放心的跟你出了門,你怎麼這麼疼連我在你後面都察覺不到嗎
樹下的男人是誰憑什麼你走到他的腳下暈倒憑什麼讓他抱着你我都還沒有抱着你呢。媳婦兒,你什麼時候再回來看我”
我看着看着笑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知道我回來了。我還以爲那天發生的事情他會當做是一場夢呢。
不過我這樣,想來對他也是殘忍。
客廳的單元門發出了動靜,有人拿鑰匙開了門。
我坐在書桌前莫名的緊張,小別勝新婚,更何況我都死過一回了。
我聽見趙遲放下什麼東西之後就往我這邊走來。
他踏進房門的一瞬間,我看見他經熱淚盈眶,而他看見我的一瞬間。身體已經比腦子快了一步,撲過來抱住了我,用手捂住我後心被他刺出的傷口。
“媳婦兒我好想你,你疼不疼”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