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隨即乾淨利落數出自己的諸多罪名:“我不該在你上班的時候打電話讓你陪我逛街;我不該在你上班的時候打電話讓你送我去舞蹈室;也不該在你上班的時候讓你去接我回來;我不該”

    聽着她叨叨絮絮毫無悔意的說了一大堆,丁落聲剛要喊停的時候她的話語裏已經沒有了“在你上班的時候”,而是:“當上級領導問你爲什麼沒有參加下午三點的會議時我不該說我在某個地方打不到車叫你去接;當上級領導去公司沒有看到你問你當時在哪裏時我不該主動承認那時你剛好趕去給我付酸菜魚的錢,雖然我沒有忘記帶錢包;當上級領導問你”她越說越愉快。

    丁落聲持續着剛纔的笑容,完全放鬆地靠着椅背,如同聽說一個幽默好笑的笑話,也不打斷她,直到她嘴裏沒有了上級領導他才慵懶地開口:“我也有幾個不該我不該聽你慫恿的說連環路那邊新開了一家牛排城,聽說味道非常捧,如果我想去的話最好是今天下午,因爲你今天下午剛好有空,而我沒有問你剛好有空跟我想喫牛排有什麼關聯就丟下工作開車接你一起去了;我不該聽你說那批服裝出了點問題,讓我送你去一趟廠家我二話不說跟你去了服裝廠,我千不該萬不該聽着你的指示開車帶着你遊了半個a城就爲了陪你找一雙你喜歡的跳舞鞋”

    “好吧,哥哥,我認輸。”那邊嘆了一口氣。

    丁落聲不笑了,輕輕咳了下:“說吧,這次又叫我去哪裏”

    電話那邊傳出笑聲:“我的跳舞鞋到了,你幫我去拿一下,順便送到跳舞室來。”

    “幫你拿一下,“順便”送到跳舞室。”丁落聲說到順便兩個字時特意拉長了聲音,“你這個順便可是順便穿越半個a城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你已經翹班,就不要去計較路程的長短遠近了。馬上要上課了,我先進舞蹈室了,我先掛了,別忘了幫我送過來,再見。”那邊急急的說,末了還不忘讓他送鞋過去。

    丁落聲望着寂靜無聲的電話,無奈地搖搖頭。

    打了內線讓祕書小楊進來,一身職業套裝的小楊立即帶着標誌性的微笑穩重幹練地站在他面前,隨時隨地準備迎接他的工作指示:“經理。”

    看着如此敬業的小楊丁落聲差點因爲慚愧而說不出他將要對小楊說的話他正襟危坐,把剛纔看的文件整理好推到桌邊:“把這些拿給副經理,覺得哪個方案合適讓他自己決定,然後在下午的會議上公佈。”頓了一下雙補充,“我現在有點事要出去,下午就不回來了,有什麼事就找副經理。”

    小楊的笑容瞬間定格,呆在當場。總經理總是用這麼嚴緊的態度做這麼兒戲的事雖然這是司空見慣的事,但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讓還是讓她有點不敢置信,因爲他昨天早上才缺勤啊

    丁落聲望着小楊像塊木頭杵在那裏,好像他的話封鎖了她的穴道讓她不能顫動似的。他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的話確實有點出人意表,畢竟他最近翹班的頻率不是一般的高。

    “楊祕書我想知道你發呆的原因是因爲我今天特別帥還是你在琢磨我話裏的意思如果是第一個那就算了,如果是第二個我可以重複一遍。”

    小楊如夢醒一般說了句對不起總經理,抱起桌上的文件奪門而出,如果她回頭,一定會看見一張笑容愉悅的臉。

    丁落聲開車到鞋店拿了鞋,便發車上路。

    伸手打開音樂,視線回到車前方。想到副駕駛上的那雙鞋,他嘴角輕輕彎起。他到底欠了誰的,非得做這喫力不討好的事如果父親知道他又撇下公司的一大堆事務跑了,會有什麼反應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問小楊他去哪裏了什麼時候走的這是他這個星期第幾次中途離開公司晚上回家他一定會在大廳等自己,然後率先站起來平靜無波地對他說:落聲,到書房來一下。

    想到這,目光悠地變得深邃,如果找不到她,他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不遠處的大廈前有個纖細的身影站在路邊不停地朝來往的車子揮動着手,說來也奇怪,竟是沒有一輛車停下來。

    隨着越拉越近的距離,他可以看清那是一個年輕靚麗的女孩,手裏還抱着一堆東西。她神情急切,五官都快皺成一團了。沒攔到車子停下來急得她直跺腳,看樣子都快哭了。

    他把車開過去,停在女孩前面,女孩立即走過去拍車窗。他搖下車窗,一張明豔雅緻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因爲焦急而泛紅。

    “先生,麻煩載我一程,我的設計稿丟了,你幫我追一下,它是我花了好多精力才設計出來的,在前面,就在前面的車子”看來她是真的很急,說起話來都語無倫次了。

    “先上車吧。”丁落聲打斷她,把副駕駛座上鞋子放到後排。

    “哦哦,好的。”女孩終於想起她的主要目的,拉開車門跳上車。

    丁落聲不動聲色地加速。

    在追趕途中,女孩把事情原委告訴了他。

    她在家裏趕一期服裝主打設計,今天終於完全了。她的車子因爲出了點問題送到修理廠去檢修了,她只好坐出租車去公司。出來時她把之前的設計稿一併抱了出來,打算到公司時對比一下。在車上她翻看了新的稿子,然後把它放在一旁,又看舊的。下車時她只拿了幾本舊的稿子就下車,走了幾步才猛然記得放在另一旁的新稿子沒有拿。等她去追那輛出租車時車子已經開出很遠一段路了。好在她上車時看過車牌號碼。她馬上攔截過路車輛,可是老天好像偏偏跟她作對似的,來往的車輛那麼多,竟然沒有一輛願意停下來。

    接下來他就出現了。

    丁落聲聽着她焦急不安的語調,知道她此時的不安和擔憂,便安撫道:“不用太擔心,或許我們能追上那輛出租車。前面這段路岔道比較少,假如他是直道走的話能追上的機率很大。”

    彷彿說得越多她就越安心似的,他繼續道:“既然是出租車,只要他沒有在你下車之後馬上又上客,現在只要有人招車他一定會停下來,說不定我們就在他停車那一刻趕上去了。”

    女孩偏過頭看着聲音如和風細雨般安慰她的丁落聲,他的側面輪廓線條分明,鼻子高挺。黑色的西服配白色襯衫,白色襯衫襯深藍色領帶,修長的雙手嫺熟地操控着方向盤。雖然在車流如飛的駕道上不斷搶道超車,但他仍然神色自若,怡然自得。

    有什麼東西劃過心底,她莫名感到安心。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相信他吧,相信他吧。

    她移開視線,輕輕“唔”了一聲。

    丁落聲注視着前方,握着方向盤往一左,加大油門超越了一輛大貨車,前面的視野變得寬廣,此時透過前方玻璃鏡看到不遠處一輛綠色的出租車停靠在路邊,有個人正準備打開車門上車。

    “那有出租車,快,快開過去。”女孩激動地叫起來。

    不用她開口丁落聲已經加快了車速開過去。

    女孩蹙着眉去辨認出租車的車牌號碼,她忽然又大叫:“是那輛車,是那輛車。”又急又喜。

    在她的叫聲中丁落聲的車子已經趕上了出租車,他把車子停在了出租車前頭。

    女孩迅速打開車門跳下車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出租車邊上敲車窗:“師傅,請等一下,我有東西落你車上了。”

    司機搖下車窗看着她問:“有事嗎”

    女孩喘了一口氣:“我剛纔坐你的車,下車的時候有東西落你車上了。”

    司機扭頭看着後面,車後面坐的人顯然也聽見了她的話,摸起落在她旁邊的一個文件夾遞給她:“是不是這個”

    女孩望那本失而復得的設計稿差點喜極而泣,連連點頭:“是的,是的,謝謝。”接過文件夾緊緊地抱住,生怕它會飛了似的。

    出租車開走了,女孩走到丁落聲的車子旁邊彎腰對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東西已經拿回來了,謝謝你。”

    丁落聲望着她燦爛的笑容,不覺竟有幾分恍惚,似乎這個笑容似曾相識,但他一時又無法記起在哪裏見過。頃刻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笑顏,條地,他的思索停頓在一張如花綻放的笑臉上,笑臉的名字,叫何天依。

    他對自己此時聯想到何天依感到訝異,畢竟他和何天依只有一面之緣,緣何會想到她難道因爲何天依失明其實他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她竟然是個失明者。失明,想到這個詞,他的神情微微暗淡了。

    女孩迎着丁落聲的目光,不其然他會那樣凝視她,那目光裏有探究,有不解。卻又那麼專注,那麼溫馨,最後卻有一點點失落。突然間她很想知道他的失落因爲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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