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快過來,我要坐木馬,我要坐旋轉木馬,爸爸,快過來,我要坐旋轉木馬,爸爸,我要坐木馬”

    是誰的聲音叫得她心煩意亂,她一直在問,卻沒有人回答。她的眉頭越皺越緊,那個聲音還在喊,似乎也越來越大聲,大得她頭痛。

    她條地抱住頭,痛苦地大喊:“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

    “天依,怎麼了”丁落聲瞧見何天依神色煞白,整個人激動而暴躁,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她忽然狂躁起來。

    江文雙和周遭的人也驚愕的看着她。

    何天依像是沒聽到丁落聲問話一般,深陷在自己的世界裏,搖頭煩躁地喊着不要再叫了。

    假如再讓她這讓喊下去非出問題不可,丁落聲當機立斷抓住她的雙手強硬地拉下來:“天依,醒醒,我是丁落聲。你聽,我是丁落聲,我是丁落聲。”

    丁落聲在她耳邊不停地說話,擾亂她的思緒,好一會兒,她終於平靜下來,面色也緩和了,目光漸漸清明起來。

    丁落聲提着的心終是放下來,但仍有後顧之憂地抓住她的手:“天依,怎麼了你還好嗎”

    江文雙也滿臉關懷:“你沒事了吧,剛纔嚇死我們了。”

    何天依情緒尚未完全平復,有點呆滯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聽到有人在我耳邊一直叫喊。”

    “叫喊什麼”江文雙問。

    何天依不說話了,似乎在回想,又似乎在遲疑,最後她只是搖搖頭:“現在聽不到了。”也沒說出叫喊的是什麼。

    丁落聲似乎瞭解她的心思一般,溫和笑笑:“既然聽不到那就不要再想了,到那邊去坐一下吧。”江文雙也在另一邊扶助她向不遠處的長凳走去。

    自從聽不到那個叫喊的聲音,何天依那種頭痛氣悶的不適感就立即消失了,而後任由她怎麼去回想那個聲音卻始終聽不到了。

    “天依喝水,蓋子已經打開了。”丁落聲把一瓶擰了瓶蓋的礦泉水遞給她,原來丁落聲在她坐下之後去買水了,而她只顧想心事竟然連他走開都不知道不能再想了,要想也要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想。

    “謝謝。”她接過水。

    “不客氣。”丁落聲說着將另一瓶遞給江文雙,“文雙。”

    “謝謝。”江文雙聲音有些微弱地接過和何天依不同待遇的礦泉水,慢慢地擰開瓶蓋,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剛纔受了驚嚇,幫她開蓋子是應該的。

    三個人咕嚕咕嚕地喝着水,喝了之後坐着閒聊,商量好似的一齊迴避剛纔的事,就跟它沒發生過似的。

    “要不我們等下去開碰碰車吧。”江文雙眉目飛揚的提議,“上次我跟安萍一起來,被差點被她撞個人仰馬翻,這次我要報仇雪恨,看看你們誰被我撞個四腳朝天”

    何天依眼珠子一轉,慢慢地思量着,似乎在考慮去與不去。

    如果他們三個真的去開碰碰車的話那裏面非雞飛狗跳不可,因爲何天依的車技絕對會讓人過目不忘,丁落聲剛要找個藉口否決這個提議,何天依卻先他一步落實了。

    “好啊,這個主意不錯。”何天依笑着拍手附和,彷彿江文雙的提議很合她心意,“至於誰被誰撞個四腳朝天還是個未知數呢,落聲,你認爲呢”此時的她鬥志昂揚,全然讓人想像不出前一刻那個驚恐萬狀的人是她。

    如此是最好不過的,但是她若真的開碰碰車那就真的是碰碰車了。

    丁落聲眉毛一挑:“你確定你真的要開碰碰車”該不會是得意忘眼了吧

    “當然是真的,你可不要小瞧我,我的本事你是見識過的,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何天依意站起來,不等他回答便扭頭對江文雙說,“文雙你在這等我們,我先開一遍給他開開眼界。”拉起他就要走。

    江文雙一愣,想說什麼一時又找不到措詞,也抹不開臉面阻止,只得皺着眉頭張口結舌。

    丁落聲及時拉住她,沒動,肯定地笑道:“不用證明了,我信。更不敢小瞧你,因爲認識你之後我都想象不到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了。”

    何天依非常滿意這個效果:“信就最好不過了。”轉身輕輕將江文雙拉到丁落聲跟前,捉起他的手搭在江文雙肩上,“現在你們可以去開碰碰車了,回見,到時候再告訴我誰四腳朝天了。”笑着揮動雙手,坐下來。

    丁落聲和江文雙被她突如其來的這個舉動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兩人對望了一眼,又看向何天依。

    江文雙不敢置信卻夾雜着絲絲竊喜,她不明白何天依之前還一副與她爭奪到底的架勢,如今卻一反常態,看着像是撮合她和丁落聲多一點,算上剛纔那次她已經給自己製造了兩次與丁落聲獨處的機會了。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江文雙雖然疑惑,更多的卻是歡喜。

    同樣疑惑不解的還有丁落聲,他看向何天依的目光沉靜如水,偏偏又像個旋渦般要把何天依的每個表情變化吸收進去。如果說她讓他和江文雙進鬼屋是一時興起,那現在這般又是爲何和江文雙爭搶和他在一起是那麼真切的存在,如今卻又拱手相讓。故縱慾擒嗎上次還沒看清她的意圖,現在她又來這一出,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他笑着就要拂逆她的無理安排,卻看見她嘴角那抹笑容裏有着不易察覺的鬱結,瞬間他有些明瞭她的目的,轉身離去,把身後的空間留給她。

    聽着他們走遠的腳步聲,何天依把頭轉向他們離開的方向,笑容更深。去吧,去吧,現在江文雙追得你那麼緊,看你以後怎麼脫身,怎麼跟莊子航交待

    她第一次確實是存了心思捉弄丁落聲,讓對江文雙躲避不及的他和江文雙的關係更進一層,現在她是沒有心思去顧慮那麼多了。經過剛剛那件事,雖然那種困壓感消失了,但她依然感到有些鬱悶浮躁,對什麼事情也提不起興趣了,只想一個人靜靜地疏理下這心中的千頭萬緒。

    這次遊樂園這行就這樣草草地結束了,尾聲的時候何天依覺得自己太失敗,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於是厚顏無恥地提出坐副駕座,當然,她成功了。

    當晚,何天依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的她目能視物,只見到處煙紗滾滾,除卻濃厚的白煙,什麼也看不見。爸爸,你不要走,依依一個人會害怕。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喊,似乎真的很害怕,聲音都在顫抖。

    煙霧裏只有她一直在叫喚爸爸不要走的迴音,並沒有爸爸的回答。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濃煙裏衝出來,她定睛一看,是她將瞎那年爸爸的模樣,她剛要叫爸爸,爸爸已經再次衝進煙霧裏失去了蹤影。

    爸爸,你在哪兒這時她望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了,由於跑得太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很快,小人兒彷徨驚慌地爬起來。是小時候的她,五六歲的樣子。

    她在煙雲中茫然不知所措地四面環顧,不知該從哪個方向追尋,只得帶着哭腔一聲一聲地喚着爸爸。

    她很想告訴夢裏的自己爸爸逃離的方向,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她不懈努力想發出聲,仍是徒勞,焦急得都快哭了。

    煙霧漸漸散去,她也不見了蹤影。只見天晴日朗,萬里無雲,晴空下花紅草綠,好不嬌豔。突然,小小的她如箭般出現在花草環繞的道路上奔跑,神情悲憤,像在追又像在逃。

    “依依,依依,快回來。”竟是媽媽在身後追趕着,滿臉擔憂與不安。

    聽到媽媽的聲音她沒停,腳下反倒更快,彷彿追上來的是洪水猛獸。

    跑着跑着,就到了路的盡頭,她一個腳急剎,險險地停了下來,低頭一看,咫尺竟是萬丈深淵,她憤然地回首看着不敢冒然上前的媽媽。

    “依依,危險,你快回來。”媽媽驚駭地叫道。

    她什麼也不說,只冷漠地搖頭。

    “依依,跟爸爸回家吧。”爸爸也是憂心忡忡地從後面跑了過來。

    她厭惡地瞪着爸爸,眼中燃燒着熊熊烈火,無邊無盡的恨意如火山般噴發過去。忽然,她詭異地仰天大笑,萬里碧空在這一刻驟然烏雲密佈,狂風大作。

    爸爸媽媽驚惶失措地望着她,似乎被她的笑震驚住了。

    倏地,她收住了笑聲,猶如挑釁般掃了爸爸媽媽一眼,然後轉身毫不留戀地縱身一跳。

    深淵裏迴盪着爸爸媽媽撕心裂肺的叫喚她的聲音。

    她望着夢中這一幕,同樣心如刀絞。在見着自己跳下去的時候她也在焦急地衝自己喊不要跳,可這時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她的喉嚨,不讓她發出半點聲音。

    這時她感到悲痛欲絕,怎麼可以對爸爸媽媽如此無情,如此決絕,如此仇恨如果她走了爸爸媽媽應該多絕望傷心啊,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爸爸媽媽啊,爸爸媽媽這樣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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