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夢裏天堂 >第168章
    “你是周小開”何天依打斷他斷斷續續的話,這把聲音熟悉又陌生,她一時難以判斷,同時聽見和看見讓她很不適應。

    周小開擡頭看她:“對,我是周小開,你應該記得我吧”

    何天依嗯了聲,還不等說什麼就瞥見支架上的吊瓶:“完了。”

    “什麼完了”

    “瓶子。”

    “瓶子”周小開一時摸不着頭腦,順着何天依的目光看見空空如也的吊瓶才知道什麼完了,立即站起來出去叫護士。

    小護士過來撥了針,囑咐她先休息一會兒,然後把吊瓶收走。何天依撐着手坐起來,周小開趕緊幫她把枕頭放在後面讓她靠着。

    4號病牀空着,靠門口的1、2號有人,這時1號病牀有人來探望,手裏提了一袋水果,病牀上的人也坐了起來。

    周小開靈機一動,把往那邊的視線收回來:“你肚子餓不餓我幫你去買點喫的吧”他有樣學樣。

    何天依頭腦還有點不着北,對於餓不餓並沒有多少感覺,所以不在意的點了下頭。周小開得令,衝她笑笑,就轉身走出去。

    “謝謝你。”周小開走了幾步身後忽而傳來何天依的聲音,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微笑的搖了下頭,才朝門口走去。

    何天依一動不動的靠坐在牀頭,頭微微上仰,目光懸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下牀穿了鞋子。她站起來巡視了一下病房,最後目光回到牀頭櫃上的黑色揹包上,伸手撫摸了下,背上,走了出去。

    在門口,她碰見了剛纔替她撥針的的小護士。小護士也認出了她,皺了皺頭,“你才吊針,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這樣很容易引起身體不適的。”小護士還是挺好負責任的。

    “我想見一下醫生,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裏嗎”何天依說。

    “你還要見醫生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小護士打量着她,雖然面色不怎麼好,但精神看着還不錯。

    何天依搖頭:“沒有,我只是有些話想問一下醫生。”

    小護士不曉得她要問什麼,可也不再多問,很好心的把她帶到了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見到她,也和小護士想到一塊去了,以爲她還有哪裏不適,準備好好詢問一番,聽說她是爲別的事來神情才鬆動下來。然而醫生聽了她要見自己的原由,很是驚訝,把她帶到了另一個眼科醫生的辦公室。

    何天依現在見到的眼科醫生是個副主任,50多歲,一雙眼睛幽幽發出精光,對治眼睛有很老到的經驗。

    他坐在辦公檯前面聽着何天依的問題,聽完之後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你的眼睛瞎了18年被撞了一下醒來之後就看見了”

    何天依點點頭。

    副主任拿起專用的小電筒湊近坐在辦公檯側邊的何天依,用食指和拇指將她的眼皮撐開,用電筒照了照,又換了另一個眼睛,都沒有發現異常。他近距離盯着她的眼睛看了會兒,只見她眼眸清澈如水,似孩童般的乾淨透亮,這應該是她失明多年不曾被俗世渲染結果吧。

    副主任重新坐下來,把手中的小電筒立到一邊,目光沉凝了半晌,高深莫測的望向何天依:“你是眼睛當初是怎麼瞎的我希望你能誠實的說出來,或者我可以找出一些原因。”他篤定的笑了笑,很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

    何天依開始時有些許拘謹,漸漸的就放鬆下來。聽了副主任的話有一剎那的猶豫,隨即微側着頭回想,把剛纔夢中夢到的那一幕和她爲何會被周小開撞到以及她曾經遺忘過的事簡潔的說了出來。

    她的聲音很平靜,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卻又帶着一點兒情緒。

    “你恨你爸爸嗎”副主任問。

    何天依對上他的眼睛,十分誠實:“恨。”

    副主任瞭然的笑了,點點頭,彷彿問起這句話是因爲好奇,然後悠然的說:“眼睛突然復明,國內外都有很多先例,你不併不是第一個。但不得不說你是幸運的一個。他們的失明有些是受創傷所至,有些是疾病引起的,而這些創傷痊癒及疾病治療好後,他們卻突然能看見了,醫學上也很難解釋,只能稱之爲奇蹟。還有一類失明,是心理疾病所形成的。”他說到這裏看了何天依一眼,又繼續說,“德國有一個病例,一個擁有多種人格的37歲女子在失明瞭17年之後突然看見了。她曾經受過創傷,當時被診斷爲皮質性失明。多種人格就是人體裏出現各個年齡段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性格,俗稱人格分裂。所以她要接受心理治療。在治療人格分裂過程中,她因爲一個青少年的人格出現時,忽然看見了。通過治療,她在其他人格出現裏均恢復了視力,但當她在多重人格之間切換不定時,她的視覺也在失明與光明之間切換。她的病歷上多項檢測都證明她已經失明瞭,但又沒有明確的失明原因,於是她的醫生們又推測她曾經的創傷沒有損害到她的雙眼,所以他們猜測她的視覺損傷與大腦的視覺中樞損傷有關。經過漫長的治療總結,她的醫生們認爲她的失明與她的經歷有關,並認定她的失明是心理性的失明,用我的話,這是一種選擇性失明。她自我選擇了失明,或者是爲躲避一些事,一些她不願意看見的事,她在潛意識裏不希望自己看見外界。至於她的大腦爲什麼可以指令她的視覺中樞使導致自己失明,這可能是與她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意念有關吧。”

    何天依訝然睜着眼睛,怔怔的呆在那裏,神色茫然,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訥訥的說:“你是說我也是選擇性失明”

    副主任點頭:“根據我的判斷的確是這樣的。”

    “可是我並沒有多重人格,也沒有接受過心理治療。”

    “有沒有多重人格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心理。你雖然沒有接受心理治療,可是你經歷了神經上的衝激。我想,當初你知道你爸爸還有另外兩個孩子而且爲了他們在一起編謊言騙你的時候你一時接受不了,寧願自己沒有看見那一幕。假如那一天你沒有去遊樂園就沒有爸爸的背叛,那麼你的生活還是完美的。如果看得見破壞了這一切,你寧願自己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這個殘酷的事實,所以你選擇了遺忘,選擇了失明,選擇了逃避。至於你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事實,我這想是因爲你身邊的人出於某種原因對像隱瞞吧。”

    “可我爲什麼又會突然看見了”

    “因爲那個一直被你逃避的真相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刺激了你,雖然你已經離開了現場,但你的頭腦卻不能將聽到的那些信息忽略掉。當這些信息與潛伏在你腦海深處的記憶發生碰撞,刺激了大腦中的中樞神經,這時你已經對真相避無可避了,所以你只能選擇復明。”

    何天依混混沌沌的走出了醫院,經過身邊時的所有人和物都是沒有意識的掃一眼,沒有讓她感到驚奇。她有頭腦一片混亂,有太多的東西在需要整理。

    她的失明是自己選擇的,爲的就是逃避現實。父母已經離婚多年並分開,還在一直配合着自己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而丁落聲對她的愛也是假的,他的目的是爲了補償當年的過錯。可是,她失明這件中當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爲什麼要補償

    她回想了一下當年的情景,想到了在撞自己的那輛車上下來的一對兄妹難道他們就是丁落聲和丁小樂。

    既然自己的失明與他無關,他還是欺騙了自己。

    她對欺騙這個行爲有着深深的厭惡。其實她心裏是很矛盾的,一邊選擇遺忘,一邊又討厭的欺騙。

    她不但恨父親,同時也恨母親,恨她多年的欺騙,恨所有人的欺騙。

    呈現在面前的真相深深的打擊了她,她即使遺忘不了,卻也仍然接受不了。

    當她在萬千思緒中擡頭,倏地茫然不知所措。眼中的一切是那麼陌生,川流不息的車輛,周圍人來人往,她卻不知身在何方。

    她呆滯的睜着眼睛盯着一輛又一輛的車子,在腦海中辨認,然後把視線移到迎面走來的人身上。有兩個年輕女孩手拉着手專注的說着話,神色柔和,嘴邊掛着淺淺的笑意她們身後越過一個行色匆匆的中年人,眉頭緊鎖,拿着手機貼在耳邊傾聽,彷彿有遇到了什麼難題不遠處,一個小男孩開心的蹦蹦跳跳,一會往左一會往右,開心的不得了,後面一個白髮的老奶奶無奈的叫喊着不要到處亂跑路邊的花壇上植了一排不知道名的花兒,雖然此時沒有陽光,仍然弄得鮮豔奪目,有風輕輕拂過,花兒隨着枝條緩緩擺動

    她不知何去何從,四處環視了一下,擡起步子沿着腳下的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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