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擦拭婚姻的鏡子 >第三十九章 各行其道
    小珊珊“嘰嘰”地哭起來,粉粉的小拳頭舉着搖搖。孫淑華趕緊走了進來,手一探,笑眯眯的:“尿了”老人家嫺熟地抱起嬰兒,坐一邊椅上換尿片。小芸慈愛地看,思竹新鮮地看,剛放學回來的韓旭升倚着門好奇地看。

    小芸叫他:“旭升回來啦,快進來看妹妹。”

    小夥子便躡手躡腳進來,比思竹更膽怯,兩隻大手掌相合把妹妹的小拳頭只遮蓋。像碰觸展翼的小蝴蝶生怕傷了它翅膀,眼神溫柔又驚喜,羞羞地笑了。

    小芸出月後,肖湘雲想來看她,便邀楊思竹一道。

    湘雲第一次親見如此襁褓中的粉團團的嬰兒,好奇地從小芸懷裏接過,卻不知怎樣抱,雙手僵僵地托住。小珊珊皺巴了小臉,鼻頭一扁就要哭。

    思竹眼疾手快地接在手上,貼在胸前“嗬嗬呀呀”地奶着聲逗,得意地朝湘雲挑眼:“你那像端盤子似的,要貼身靠上,這麼小的軟孩子自己能穩住”

    湘雲回敬她:“我們當然比不得已婚婦女。”

    思竹取笑她:“那你抓緊點辦事,找個如意郎君,把媽當我前頭去。”

    湘雲大不以爲然:“別說我現在八字還沒一撇,真成了個家,我可不急着要小孩。依我說,你如今二人世界多自在多浪漫啊你還不知足,緊鑼密鼓要懷上娃。換成我,至少過了三十歲再考慮要不要生小孩的事。”

    小芸接回女兒放在身旁,半靠在牀上好笑着聽她倆理論。

    思竹大搖其頭,站起來叉着腰一吐爲快:“謬論真結婚你以爲還能由着自己性子來要換着韓修照這樣的男人才行。夫家沒老人催,早又有個現成的娃,他會比你還更不着急呢我們老何家咋成兩位精力旺盛的老人,還都閒着。這怎麼說”

    她苦惱地一句話概括:“一位在我身上練就成爲婦女補藥、中藥、藥膳專家。另一位自行其道打造好了嬰兒房置辦好了嬰兒牀。”

    小芸和湘雲都樂不可支。

    思竹跺着腳控訴了:“你們是我好朋友嗎人家水深火熱,倒成了你們的樂子了”

    小芸不好意思地收斂了笑,告誡她:“我是笑何家叔叔阿姨也太逗了。你心裏要有個準繩,生小孩首先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因爲他們家需要才生。他們自願做的,你心存感念就行,不要揹負負疚感。”

    湘雲笑過後細思極恐:“這麼說來,結婚後換到別人家去生活像賭運一樣。”

    小芸指着她說:“你家那大院適合招個上門的,自個兒家就沒那些婆婆、姑子些指手畫腳的了。”

    孫淑華走進屋來,逗着小孫女,笑皺了一臉:“小珊珊勒,呵,小珊珊”小女嬰的一張糯米糰子臉上晶亮亮的一雙葡萄眼滴溜溜地盯着外婆,裂開嘴,無聲地盪開花紋。

    湘雲說:“到底是自家親的,我們怎麼逗都不笑。”

    小芸朝老母親暖暖地一笑:“珊珊就和她外婆親。多半時都她幫看着,晚上還帶着睡。謝謝媽,我可享福了。”

    “我帶自家孫女不天經地義”孫淑華各處尋要洗的嬰兒衣物,一邊關心地問思竹:“那你婆家有沒有對你使臉子這些”

    思竹實事求是:“這倒還沒有,就一味對我各種關注照顧。婆婆是愛自個生悶氣,她對我真能發個脾氣牢騷啥我還心裏痛快些。”

    小芸安慰她:“你自個兒心理要從別人的影響圈跳出。也彆氣餒,當你以後真當了媽,這些所有的壓力、奔波、折騰都不值一提了。”

    湘雲在一旁不理解了:“兩個人不是因爲相愛才組建家庭的嗎非得有孩子不可我承認孩子是可愛,但多一個孩子要多多少事喲自己不能想睡就睡、想到哪就哪去,還要犧牲形象和自由,多累。”

    小芸啞然失笑:“那是你沒到這一步。”又低頭溫柔地觀察女兒是否舒適。

    思竹指着小芸對湘雲說:“人家甘之如飴,我還在這奮勇直追。我們不像你,你像仙女一樣,是讓人想象不出你俗俗沓沓拉拔一個孩子的情形。”

    三人不由齊笑了。

    一個人目前過的什麼生活,體現在你的言行舉止、衣貌神氣之中。

    蔣小芸和楊思竹兩位已婚婦女不約而同都悵然又欽羨地看着肖湘雲。

    肖湘雲玉貌花容、柔枝嫩條,絕緣一切當下女性世俗事的完美者形象。

    蔣小芸剛生了小孩,形象、氣質兼膚色,泯然衆人矣。

    楊思竹本就偏豐盈,再被人爲過度富養,滿身都是煙火味。

    人隨境變啊

    韓旭升放學回來,首先進主臥,見過兩位阿姨好,低下頭“叭叭”親小妹妹糰子小臉頰一邊一口。一個低低笑得“哄哄哄”,一個細細笑得“吱吱吱”,還搖手拱腳。

    待旭升走後,小芸欣慰不已:“別看我懷珊珊時旭升成天置氣,現在可心疼他妹妹了,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見妹妹。你們看那小車上的花球鈴鐺類都是他買回來的。”

    “血親是人的本能,”思竹樂觀地憧憬着:“我要能有兩個小孩就好了,相親相愛一同長大。不像我獨生子女一個,多孤單。”

    “未必是好事。”湘雲獨自嘀咕。

    韓修照回來時,同樣喜滋滋地在小閨女臉蛋上各“叭”一口。思竹和湘雲看着都覺好笑。思竹說:“韓大哥咋和你兒子一樣見娃就親臉,還左右順都不帶變的。”

    “是嗎”高高大大的韓修照朗朗地笑,小心地抱起女兒,嘴裏吆喝着往外大踏步地走:“珊珊呀,咱家小公主呀,小寶貝呀”

    韓旭升着急的聲音傳來:“爸爸你別搗亂抱着別搖,妹妹那麼小的,你別晃壞了”

    韓家留兩位喫晚飯。思竹早被叮嚀家裏煲有好湯,哪敢留,便與湘雲攜手告辭。

    思竹回家。

    湘雲臨時起意要去看下姐姐,坐三輪來到城東最早開發的樓盤地段,給碧雲通個電話。碧雲很驚喜但又爲難地說正在做晚飯呢,叫妹子家裏來。湘雲自是不會去的,說就近等着,讓姐閒下來找她。

    湘雲除了老媽,最親的人也就這個姐。分家時的過節徹底過去,小時候的親密破土重來。她有好一陣沒見過姐姐了,從媽那偶爾聽來些姐姐的近況,說是不比以前空閒。郭至明接來了他的父母,並捎帶上兩個外出打工哥哥家的留守兒女。這一大幫子人的打掃、做飯、洗刷自然都落在了碧雲身上。

    碧雲九點來鈡才匆匆趕到小區外街道一間髮廊室。透過玻璃幕牆,她看見亮堂堂的中廳一轉椅上坐着的湘雲,一位時髦的帥小夥正在爲妹子手姿優美地修剪頭髮。湘雲安然享受着,側臉秀麗滋潤,和自己宛如兩個世界的人。她躡手躡腳走進去,怯聲怯氣:“湘雲,我在外面等你。”

    湘雲從鏡裏看姐姐。她顯然是穿了最上身的衣服和出場面的鞋子,但侷促得像過年穿新衣的孩子,手腳沒處放。湘雲心下一軟:“姐,你坐下吧。”直接對旁邊一小妹吩咐:“幫我姐洗個頭。”

    碧雲又羞又怯,不放心地問:“洗一下多少錢”

    湘雲急了:“你操心這幹啥”碧雲訕訕地,被服務員迎去洗頭。

    小妹把頭裹毛巾的碧雲帶出來在鏡前坐下時,湘雲已披着一頭波浪般柔順蓬鬆的頭髮香噴噴地站過來。她把姐頭髮一捋,對髮型師說:“要不幫我姐燙燙”

    “呀”碧雲叫了起來:“可不能燙,一燙回去不遭埋汰死幫我修短了就成,不用吹,晾晾就好。”

    湘雲嘆口氣,對髮型師說:“今晚時間也打湊,就幫她修剪圓乎了。”

    髮型師在撩動碧雲頭髮對鏡琢磨剪法。她髮質乾枯,髮尾參差不齊,劉海亂七八糟。碧雲不好意思:“頭髮長了我都自己絞絞,前面擋眼了,我也自己剪。反正都是一根繩扎的事,像你這樣一忽兒披呀一忽兒編的,幹活多不得勁。”

    湘雲無可奈何地笑:“姐,你咋比媽都不愛收拾自個兒呢”

    髮型師開始“咔嚓嚓”使剪子,頭髮“簌簌”往下掉。碧雲目不轉睛盯住鏡中的自己,不安地叫:“不要留得太短,紮起來不利索”

    髮型師好脾氣:“放心吧,還能讓你紮起來似小扇子。”

    湘雲看見有幾根刺目的白髮飛了下來。姐姐才三十出頭啊,額頭粗糙起褶,臉色興奮得發紅,怕是難有這餘閒的享樂。同樣是已婚,她爲什麼不能像思竹和小芸一般雍容和自信

    湘雲心裏難免有種無力和悲觀感。

    兩姐妹出得店來,坐在花壇木椅上,碧雲難得話多,湘雲懨懨沉默了。

    碧雲觀察妹妹臉色,關心地問:“媽說你在上班賣樓的,是不是也累瞧你自打一回來後就沒長過肉。”

    湘雲淡淡地:“還可以吧。”

    碧雲高興了:“我妹妹就是能幹。姓郭的說現在賣一套房起碼掙好幾千,說我笨,幾百都掙不來。”

    湘雲一聽就來氣:“那你跟家做老媽子幹啥辛辛苦苦還不落好。你去超市做個收銀理貨的,千八百掙不下”

    “可能嗎”碧雲瞬間愁雲滿面:“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還有那姓郭的沒活幹時在家就當大爺。我上了發條一天都轉不過來。還不如以前在農村了,媽好歹能幫我管下娃,還能幫做飯。”

    她又成了祥林嫂:“到底還是自家親媽好。郭家兩個老的說苦了一輩子了,該享兒子的福了。”她憤憤不平:“他兒子做了啥喫喝拉撒還不都是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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