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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退出消息界面,宋井桐把手機握在掌心,向庭院走去。白色的煙霧薰在臉上,不刺鼻,只是帶了點濃烈的煙火氣息。

    桌面上擺放了兩碟烤好的肉,大家都圍在架着的圓桌享用食物,說着家常話,剩下李叔一個人站在烤架前悉心地專注的燒烤。

    她從桌面取了幾串,粘上調料後,她拿了過去,陪同在一旁,隱約聽着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陳玉書嘴巴塞滿了東西,說話含糊不清,仔細辨認才能聽清楚她到底說的是什麼。“自從來學校以後,我都沒喫過燒烤了,這是我第一回次,特別開心,味道跟家裏頭的一模一樣。”

    李嬸聽着,不由自主地多勻了幾串到陳玉書的碟子裏頭,又給俞雯和李兮勻了幾串,心疼地勸她們多喫點兒。“女孩子家出門在外不容易,照顧好自己,對自己好點。”李嬸壓抑住奔騰而出的難受,卻控制不住淚水撒了出來。

    李嬸一生無兒無女,把她當成自己另一個情感的依託,總見不得跟她同齡或者小輩的孩子一人隻身在外,聽不得半點的苦難,每每這時情緒脆弱得不行。

    她沒想過在本省念大學,畢業填志願的時候打算填外省城市來着,李嬸知道後,硬是阻撓了。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顧念,一意孤行,最後她沒有這樣子做。因爲在李嬸隱忍婆娑的淚目之下,她軟下心來,那一個眼神,至今記憶猶新。

    她想安慰李嬸,陳玉書先於她一步,一整個人抱了上去,掛在李嬸身上。“李嬸,你別哭,我好着呢,什麼事情沒有。”陳玉書沒料想,那麼一句話讓一個長輩傷心,自覺罪過,不好受起來。

    李嬸抹了把眼淚,寬慰性地撫了撫陳玉書手背,“人老了,容易哭,一點小事也經不住。”

    陳玉書又摟了上去,埋在李嬸的頸窩,似一個找到了家的小孩子,眷戀的不放手。突然之間,李兮沉寂地流了淚,哭出了聲,令人手足無措。

    她擡眸望去,李兮抿着脣,趴在桌上哭。她嚇壞了,不明白她們怎麼都這樣,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安慰。

    陳玉書從李嬸懷裏擡頭,遲遲沒有出聲,反倒是李嬸走到李兮旁邊。“怎麼了”李嬸聲音輕柔,耐心地詢問。

    李兮搖頭,倔強地憋住眼淚,卻淚水盈眶。李嬸伸手拍她後背,一雙手瞬間激化了她的委屈,她抱上李嬸嚎啕大哭。“我想家了,想我媽媽,想我爸爸,我想回家看他們”

    李兮自覺太委屈了,她一直假裝堅強,假意微笑,想哭的時候沒有人能真正讓她可以趴在肩膀上哭個痛快。出門前,陳玉書罵她的那番話,在她心裏紮了根,即使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她忍不住,邁不過那道坎。她想家了,真的想家了,家纔是她溫暖的港灣,她後悔離開家了。

    李嬸鼻尖一酸,心疼得不得了。將心比心地想,當初宋井桐不聽她的話執意跑到外地去,會不會像這樣傷心難過卻沒有一個親人朋友在身邊,孤零零的一個人

    對一個女孩子而言,獨自在外地生活太難了。會害怕、會無助、會彷徨、會不安,走在道路上別人都是成雙成對,週末時別人都可以回家,而她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形單影隻,當中的失落、沮喪真的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李嬸暗歎,願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善待,願這個世界溫柔以待。“哭吧,哭過了就好,不管開心的不開心的哭過後通通都忘掉。”

    李兮哽咽,抽泣着,“我好難過,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吳昀軒離她而去了,陳玉書也開始厭惡她,所有她在意的都遠離了她,她感覺我全世界只剩她一個人了。她就像是站在獨木舟上的人,下面有湍急的水流,她稍一不小心河水能把她沖走,可沒有一個人拉她一把,甚至轉身離去,任她孤獨無望。

    她難受,硬撐着怕熬不過去了。

    陳玉書豆大的眼淚滴落,下定決心般狠狠擦去。“哭什麼啊,丟死人了我又沒有真正生你的氣,不理你,有什麼值得哭的”

    陳玉書知道,李兮哭的一部分原因在於她自己。今早她說的那番話過激了,李兮臉上受傷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沒有忽略。她是氣了,有心冷落李兮,可最終,她原諒她了,不然也不會無意識地提起她,找話題聊。

    李兮嗚咽着,抑制不住翻涌而出的淚水,她委屈極了,難過得一次流了個乾淨。

    陳玉書終於伸手去摟她,沒好聲地道,“你每一次都這樣,我算是服了你了別哭了行不行,我沒有真正怪你氣你,你哭成這樣,不知道的以爲我欺負你了。”

    “別哭了兮兮,你沒有失去任何人,我們都在呢,沒有人說不要你。”俞雯忍不住上前幫忙安撫,心裏是有些膈應的,畢竟第一次來人家裏做客就這樣,主人家難免不會有想法。即便沒有想法,這樣子一點兒不妥,脆弱真的要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讓所有的人知道麼

    漸漸地,剩下了斷斷續續的抽泣。宋井桐遞了紙巾給李兮,默不作聲。她木訥,插不上嘴,更不知道怎麼勸解一個人,心有餘而力不足。

    陳玉書陪坐在一旁,她們走了進去,把空間留給兩個人。臨回去時,李嬸找了她過去,語重心長。“水妞兒,節假日的時候你多帶她們來家裏玩,她們家遠回不去,在學校裏頭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不好吶”

    李嬸是個善良的人,這一點她一直清楚。在那麼多年的成長中,也是李嬸,不斷教給她爲人處世的技巧和品德,她纔不至於在缺乏父愛母愛的家庭裏,野蠻成長。

    她站在李嬸身旁,高出了李嬸大半個頭,年少的她,長大了,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事理明白得更多了。

    她不反對,應下來,“別擔心,我知道了。”

    李嬸扣住了她的手腕骨,力道不大,勁頭卻不小。“水妞兒,你也別怪李嬸多管閒事,我實在是不忍心。一想起以前你說要到外地念書我就難過,真怕你也像那些個姑娘一樣,難過時想我們了卻沒有一個人在身邊。李嬸希望啊,以後我們水妞兒出去了,走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好人幫忙。”

    她淡然一笑,點了點頭。她發自內心感謝李嬸,所幸她一路走來,遇到的都是像李嬸這樣正直善良,真心對自己的人,她纔不至於磕磕絆絆,在前行的路上跌跌撞撞。

    “李嬸,我沒怪你,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會照你說的做的。”

    她應承,想起了要交代的事情,開託道,“我給他買了泡腳的藥材,麻煩李嬸每天晚上叮囑他,我擔心他一忙起來就忘了。還有,李嬸你要記得提醒他喫飯,別任由他由着性子來。天兒變冷了,他老不記得關窗,李嬸你要幫他把窗關嚴實,不能讓他着涼了。”

    一連串的交代下來,使得李嬸眉頭一蹙,不是因爲她交代得太多了,是因爲稱呼。

    李嬸看得出來,她是關心宋惜日的,甚至比任何人都要上心,偏偏每一次都用冷漠生硬的態度去表達。李嬸忍不住開口,又捨不得指責,“水妞兒,有時候你可以改一下稱呼。”

    她保持緘默,於她而言,偶爾的一次稱呼爸爸都耗費掉她大部分的氣力。

    李嬸自知急不來,不強迫了。萬事皆有定律,一切順其自然

    交代完事情後,說了好一會兒話,李嬸依依不捨地送她們到院子門口。

    李叔早把車開出來了,等她們有好些時辰了。從這裏開車到學校來回需要一個半鍾時間,晚了不太方便,能儘早回去便儘早回去。

    她往裏看了眼,燈火通明。遠遠一望,宋惜日書房的燈還亮着,人窩在書房沒出來過。

    陳玉書觸及她的目光,問道,“桐桐,我們要不要去跟叔叔道個別”宋惜日工作挺忙的,中午喫飯時接了幾個電話,草草扒了幾口飯去了書房,一直到現在俯首帖耳,晚飯也沒出來喫。看來,市長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沒事,我跟先生說就好。”李嬸催促她們上車,站在離車半米遠的位置招手說再見。

    搖下車窗,她們也說了同樣的話告別。

    車子緩緩啓動,開離了安靜溫馨的房子,進入了喧囂嘈雜的車道。絢爛的霓虹燈忽明忽暗地閃爍,宣告着一座城市的繁華,滎川的律動的黑夜就此開始。她們與此相悖而去,馳往一處高雅神聖的地方。

    李叔花了四十多分鐘到達了學校,下車時,一輛眼熟的車進入她眼底,那一串車牌號她熟記於心。她狐疑,往四周掃視,確認自己沒有看走眼。

    跟李叔道別後,四人往宿舍樓下走。

    她心不在焉,不禁懷疑自己看走眼了,可明明,車子熟悉得很,那一串數字也是一模一樣。見她不在狀態,走她左手邊的俞雯停下腳步,陳玉書和李兮跟着停了下來,俞雯問道,“怎麼了”

    她回神,放不下心想去看一眼。“你們先回去,我遲一點跟上來。”

    俞雯考慮了一會,不再追問原因,提醒她天晚了注意安全。

    她轉身,往剛纔的方向走去。車子停在遠處,發出暗沉卻閃耀的光澤,四周卻沒有人。也許,是她看走眼了,相同顏色的車那麼多,也不是獨有一輛。

    她怪自己多心,笑了聲,擡腳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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