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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終結了父女兩人長久的僵化關係,打開了解不開的死結,轟烈地宣誓了關係的破冰。

    窗外光禿禿的樹迎着風雪的洗禮,掛在枝椏上的一片秋後枯黃的執拗不肯脫離枝頭的葉子最終挺不過嚴寒,一季的生命緩緩隕落,飄舞着落到了銀裝素裹的大地,投入了最初的懷抱,塵歸塵,土歸土。

    宋井桐捧着一本書盯着窗外出神,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兩天過去了,她隱約期盼的人一直沒有出現,消失隱跡了。

    病房裏住進了其他的病人,跟她臨牀的是個慈祥的老太太,老太太喜靜,能一個人待着一整天不說話。中午飯時間,總會有個銀髮蒼蒼而精神奕奕的老先生提着午飯過來。外邊很冷,老先生進來時,攜帶了外邊的寒氣,但老先生總下意識地先將保溫桶裏裝着的午飯一一取出放到圓桌上,再退開一步,以防寒氣凍傷了老太太,舉動發自潛意識般毫不刻意。

    宋井桐也無心看書,合起書本靜靜地端詳着。老太太一如往常地招呼她,聲音並不洪亮,有些渾濁,似搖搖欲墜的殘燭,所辛利落,“桐桐,我一個人也喫不完,過來一起喫點兒。”

    她笑了笑,綻放出溫暖的笑容,“不了,奶奶您先喫吧,我等一會兒,現在還不餓。”

    “那陪我聊會兒天吧。”

    “食不言,寢不語,誰說的了”老先生走了上前,脫掉了身上的大襖子,搭在牀邊上,彎腰拉出了牀底下的小板凳子坐在一旁陪着。“喫飯,喫好了我帶你走走,消消食去。”

    老太太瞪了眼,不太和善的語氣,“你脫什麼衣服,一把年紀了還以爲自己身強體壯呢着涼了想讓我照顧你呀”

    老先生聞言立即穿回了衣服,幾番瞥着老奶奶的目光,忍不住低聲替自己辯解了一句,蚊子般大小的聲音,“衣服沾了外邊的寒氣,我這不是想你身體不舒服,怕你受寒了嗎”

    “多事,我是那麼不經風的人”

    宋井桐差點失笑。老太太嘴上說着嗔怪的話,眼角卻已漾開了甜蜜的紋路。大概這就是夫妻,吵吵鬧鬧,嘴上說着一套,心裏想到的始終是對方,可能有時候也會慪氣,但最終還是彼此互相體諒,相互包容,互相攙扶走過了一生,陪伴彼此度過了一生,誰也離不開誰。

    飯後,老先生帶老太太隨處走走,病房又一下子安靜下來了,依稀能聽到迴廊里老太太歡快的笑聲和老先生故意講來逗老太太開心的笑話。

    很多人只有面對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時,纔會笑顏逐開。正如很多人的心,狹隘得裝不下除了認定以外的第二人。

    老太太問她,你們現在年輕人對待感情是怎樣的宋井桐不解她是何用意,思索許久準備回答時,老太太自顧自的說了起來,特別老舊的一句話,她不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了:你們這一輩,東西壞了是要換的。我們這一輩吶,東西壞了是要修的。

    老人家老了,真的很喜歡回憶,也喜歡絮叨,說着重複的話。宋井桐認真地聽着,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打斷。

    “我時間不長了,也不知道自己能陪他多久,真擔心自己有一天去了,不在了,他不能夠接受。”老太太哀嘆,滿目的擔憂。人活在世,總會有牽掛、放心不下的人和物,誰能逃得過。

    宋井桐暗下眸子,平淡如水的眼波泛涌動着。“奶奶您放心,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沒有實質性的鼓勵。

    老太太看得很開,“我倒不在乎自己能否長命百歲,活到這把歲數了,什麼都不是很重要了。結婚時答應我家老頭,要照顧他一輩子,支持他搞事業,做個賢內助,沒想到結果反倒是他照顧起我來了。”老太太笑着,幸福的模樣。

    “這些年來沒給他做過一頓像樣的飯,孩子也沒給他生,他吧也沒說過半句怨我的話,要是我這先走了,想想都覺得更對不住他了。”

    宋井桐陷入沉思,明白了點什麼又抓不住。醫院是個命運交錯的地方,有着太多的故事,時刻上演着悲歡離合的場景,待久了心會痛,痛得習以爲常了會麻木,越麻木越努力地掙扎着,拼命握住稍縱即逝的東西。

    她想得太入迷了,門從外邊推開了她都沒有發覺。她對着窗外白皚皚的景色發愣,專心致志地望着一處,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看什麼呢,看得那麼出神,我跟李嬸來了你也沒發現。”俞雯順着她的方向探去,沒有任何特別的景緻,甚至行走的路人也沒幾個。

    “也沒什麼。”宋井桐回神,轉身看到李嬸在圓桌上擺弄碗筷,食物冒着熱氣盈盈,冷清的病房即刻沾染上了煙火氣息。她回過頭問俞雯,“你怎麼過來了,今天不是要上班嗎,來回跑時間趕不趕得急”

    俞雯伸手扶她,宋井桐笑着說了句:我只是頭傷着了,腿沒壞自己能走,何況我沒那麼脆弱,不需要人扶,俞雯才收回手。“不上班,輪休,今天剛巧輪到我。”俞雯停頓幾秒,看了看她後腦勺綁着的繃帶,不由地問,“頭現在還疼不疼”

    宋井桐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摸綁着的繃帶,李嬸竄了過來扯開了她的手,急切的語氣嚇住了兩人,“別碰,要留疤的。”心杵地捂着胸口低呼了口氣,心有餘悸過後開始嘮叨,“你要嚇死李嬸是不是這傷口哪能隨隨便便拿手去碰,萬一傷口感染了留下疤痕可怎麼辦一點常識都沒有”

    “女爲悅己者容,天底下有哪個女孩子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也就只有你了,長了多好看的一張臉,不懂得珍惜,不愛惜,老是讓它磕磕碰碰的,總有一天給你搞壞搞毀了不可。”李嬸繞到她身後,指了指她後腦勺,一連“唉”了幾聲,“腦袋這塊兒是最難好的,好了頭髮也難長出來,一塊光亮的頭皮敞亮地露出來,你以爲很好看”

    兩人面面相覷,無奈地聳了聳肩。都什麼跟什麼嘛

    李嬸自個惱火起來了,咬牙切齒地憎恨地咒罵着,“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遭天殺的放花盆在陽臺,或者是故意這麼對我家水妞兒,看我不把他腦袋擰斷了我不姓李”

    因擔心李嬸緊張過度,李叔選擇了隱瞞,只是對李嬸說她在路過居民區時,被陽臺上掉下的花盆碎片給蹭了下,並沒大礙。李叔扯謊時,宋井桐暗暗給花盆賠了個不是,人家花盆挺可憐的,好生生地待着什麼事也沒犯,無辜地躺槍。

    宋井桐忍不住笑了,頑皮地微笑掛在脣角,小心地提醒,“李嬸,你姓羅,不姓李。”

    李嬸差點兒氣結了,“就你多事,我姓什麼我不知道是不是”俞雯站不住地偷笑起來,受到李嬸的警告後捂着嘴巴假裝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筆直站立。“行了,喫飯”她拿兩人沒招,氣鼓鼓地撇了兩人。

    桌上熬得軟糯的米粥伴着肉的香味鑽進鼻尖,粥水上飄着零丁的綠色菜丁,白中帶着一絲翠綠,顏色素錦好看。

    宋井桐拿着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送進嘴裏,距手邊不到半個手肘的距離,沒打開的用透明保鮮膜包裹的食物發出誘人的光澤。她悶悶不樂地拿勺子弄着碗裏的粥,李嬸以爲太燙了,還積極地給她拿另一個碗勻了出來 ,介有其事地推給她,“喫吧,現在溫度剛好,不燙嘴了。”

    俞雯頓時倍感同情,幾天以來不管是早餐、中餐,晚餐也好,宋井桐的三餐被李嬸以受傷食物必須清淡的名義,每天重複喝着一樣的粥,不喫還不行,李嬸就這麼殷勤地服侍着,一旦不喫那雙直勾勾的眼睛讓你覺得負罪。

    宋井桐不情願地吃了起來,忽地擡頭問,“李嬸,醫生跟你說了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嗎我不是什麼大病,佔着牀位也不好,一會我們去辦出院手術,牀位騰出來給有需要的人。”一方面她確實覺得自己不需要住院,另一方面她待在醫院裏悶得慌,而且不出院她必須三餐喫着一樣的食物,膩煩了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俞雯接話,心直口快特合李嬸的意,說完想收回來都難,“桐桐,你自己現在都不配合醫生,吵着要出院,將來你也是要當醫生的人,要是每個人都跟現在的你一樣不配合,嚷着要出院,那要醫生來幹嘛”俞雯又訕訕地笑着,“抱歉啊”

    “說得好”李嬸讚許地拍掌,宋井桐不搭腔認命地喝着她的粥。李嬸走到圓桌邊上,頭上傳來說話,“雯雯這孩子比你乖多了,聽話、懂事、乖巧、勤懇,一下班回來都會進廚房幫忙準備晚飯,哪像你,認個姜都認不清,生活的事情一竅不通。”

    宋井桐不反駁,李嬸換了個話題,“老太太去哪了昨天過來的時候她跟我講沒胃口喫不下飯,今天特地從家裏拿了點泡的豆角給她,人怎麼不見了,是跟她家老先生散步去了嗎”

    “嗯。”宋井桐點頭,懷疑李嬸是故意打開那盒泡菜的,“醃豆角太鹹了,老太太有高血壓,她不適合喫這些高鹽的東西。”

    “不鹹,都泡了差不多兩個月了,味道好極了。”李嬸興高采烈地滿意於自己的手藝,“今天中午我們喫的就是這個,配上瘦肉炒,可下飯了。不信你問雯雯,是不是特別好喫”

    俞雯附和,宋井桐幽怨地恨不得趕兩人出去,百分百是特意的這兩人。

    李嬸呵呵大笑,“你也彆氣,出院了不就可以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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