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寧珘本就是坐在椅子上, 他這才擡頭,看向陸蒔蘭的臉孔,目光不明。
實則從陸蒔蘭起身的時候, 霍寧珘便覺察了。
只是這陸家少年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尤爲無害, 他只當對方走過來是要爲他講解譯卷, 豈料對方直接將手按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當然是避得開的,甚至換個人,這般直接朝他伸出手, 還有可能被他當成偷襲, 一腳踹飛。
但是連霍寧珘自己也感到詫異, 他並沒有避開對方。
陸蒔蘭這時感覺稍好些, 便說:“首輔, 我要先回家了。”她擔心暈倒在長驍侯府。
“立都立不住, 還回家”霍寧珘輕嗤。接着,他看向平素機敏, 今天卻像根木頭般杵着不動的藺深。
藺深知道主子這是在讓他去叫大夫,趕緊消失了。
等大夫來的間隙裏,霍寧珘忽然開口:“坐罷。你這身體, 也着實太弱。”
陸蒔蘭從這位首輔的話裏聽出了那麼一點嫌棄的意味。
如果以看一個男人的身板來衡量她, 那的確是太弱了, 他也沒有說錯。
陸蒔蘭無從反駁。畢竟方纔霍寧珘那手臂的觸感她還記着,硬邦邦的,跟鐵鑄似的,拎她約莫就跟拎雞崽兒一樣,當然覺得她過於文弱。她只好沉默坐回原位。
霍寧珘又問:“會騎馬射箭麼”
陸蒔蘭微怔,搖搖頭。
“蹴鞠呢”
陸蒔蘭大概明白霍寧珘的意思了,還是搖搖頭。
她哪有時間練這些她八歲纔開始扮哥哥,爲了趕上哥哥的功課,並且把他自幼學習的術算、弈棋和多門語言拾起來,可謂是花費了遠勝旁人的心血,根本就沒有時間玩兒別的了。
霍寧珘不再說話,陸蒔蘭當然也不會主動開口。
但陸蒔蘭卻越來越緊張,她總覺得霍寧珘的目光似有似無在看她的“喉結”,令她的心怦怦跳得兇。
或許是她太緊張產生的錯覺,但她的確很擔心被霍寧珘發現了什麼。因爲對方的目光總是這樣鋒銳,令人覺得無可掩飾,無處可藏。
沒錯,在陸蒔蘭光潔的脖子上,有個小巧突起,雖然只有微小的弧度,但還是有的。
陸蒔蘭也不是吹噓,她這個假喉結做的,光用看那是絕看不出來是假的。
那是祖上從異士處得的方子,跟外頭那些用魚鰾膠粘的易容可不一樣。除非是被懂這個的人用手去仔細捏揉甄別,纔可能會覺察出異樣,輕易是扯不下來的。
這可是事關身家性命的事,陸老伯爺沒點掩飾陸蒔蘭身份的法子,哪敢讓她做官呢。
因此,陸蒔蘭自己也覺得,她只要不是被人扒掉一身衣裳,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霍寧珘府中的大夫很快過來了,卻讓陸蒔蘭更緊張。她沒敢伸手讓大夫把脈,而是道:“大夫,我只是染了風寒,症狀不重。方纔久坐陡起,一時眩暈,沒有大礙的。”
那大夫聞言,就只是給了陸蒔蘭幾枚丹藥,侍女端了水來,服侍她喫完藥。她便再次提出,想要回府。
霍寧珘這回沒有再不允,只朝藺深道:“命人備車,送陸御史。”
陸蒔蘭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冷。也是,在霍寧珘看來,她真的是極不識相的人了吧,兩次拒絕在侯府留宿。<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