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與律法,楊平自然是明白的。
聞言,楊平笑了笑,這盧大公子倒也是聰明,將御史大夫盧知理擡了出來。
只是,這個方法用錯地方了,若用於其他地方,或許會有用,可是用在廷尉府這裏,他是用錯了方法。
可廷尉府又是什麼地方
是掌刑獄的地方,在這裏沒有人情,沒有權位高低,這裏只有律法,也只認律法,同執金吾一樣,只聽陛下的旨意。
楊平:“盧大公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成方圓,在廷尉府一切還是按律法來辦,恕本官實在是無能爲力。”
楊平說得委婉,既不得罪盧書墨也好叫他知難而退,縱使御史大夫生氣,也無法怪罪到廷尉府來。
畢竟廷尉府都是以陳國律法來辦事的。
案子一天不定,盧書言的屍體就一天不能被帶走。
在陳國律法上來看,這也是爲了防止有人行毀屍滅跡之事。
這盧大公子也是聰明人,想必也是懂的。
果不其然,盧書墨雙手擡起,作揖道:“是在下唐突了,敢問楊大人,不知這案子何時能結”
“何時能結案......何事”從裏面趕出來的廷尉小吏湊近楊平耳邊不知低語了什麼,只見他隨後又說了句:“我知道了。”
“盧大公子,本官還有要務,就先離去了。”說完甩甩衣袖轉身就快步進去了。
小廝有些着急的道:“公子,我們進不去,接不回二公子,這可如何是好”
“無事”
“公子”
小廝趕緊跟上盧書墨的腳步,用着有些抱怨的語氣,小聲道:“怎麼可能無事,公子。也不知道您這次回府,夫人要如何罰您和姨娘呢”
說到姨娘,盧書墨驀然腳步一頓,小廝差點就要撞上去了。
小廝不解的擡頭看向公子爲何突然停下來,就在他擡頭看向公子的瞬間,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公子,”他趕緊低下頭捂住嘴巴,驚恐地回想着自己剛纔說的話。
小廝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真是該死,提什麼不好,非要提姨娘。
雖然沒有看到公子的臉色,但是小廝也知道此時公子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就是了。
盧書墨深吸一口氣,衣袖之中握拳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反反覆覆的,他才努力平息下來,不去想小廝口中的姨娘。
御史大夫府
果然不出楊平所料,在看到盧書墨沒有接回小兒子的屍體的時候,的確是非常的生氣的。
生氣又能如何,又不能拿廷尉府的人怎麼樣。
盧知理怒火差點就要衝出來了,若是放在太祖皇帝、先帝時期,他早進宮一本奏摺上去,就彈劾趙韓宇那小子了。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現在也只能在自己府上罵罵人,出出氣了。
書房裏,盧知理滿臉褶子的破口大罵:“好你個趙韓宇,竟是連老夫的面子都不給”
一位堂堂御史大夫現在在書房裏,就好跟外面的潑婦罵街似的,吹鬍子瞪眼的大罵趙韓宇那小子。
再粗俗污穢的話,他也是罵不出來,畢竟他也是讀着儒家聖賢之書的。
廷尉府
楊平接到小吏的話,匆匆忙忙的趕到仵作室。
楊平一進仵作室,就看到趙韓宇已經到了,“大人”
楊平長話短說的向趙韓宇說明了方纔御史大夫府上來人的含意。
趙韓宇頷首負手而立,在聽完楊平說的話之中,眼睛卻始終沒有移開過盧書言的屍體,“嗯,做得很好。”
仵作室裏,只有廷尉趙韓宇、廷尉左監楊平及仵作唐明。
仵作唐明將經過一晚上的發現拿給趙大人看,“大人,請看”
趙韓宇:“銀針”
楊平:“銀針”
兩人幾乎都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了。
“沒錯,這就是一根銀針。”唐明將銀針舉起,解釋道:“這跟銀針是下官在盧書言的頭顱上找到的,這個地方非常隱祕,加之銀針已經進入了他的頭顱裏,是以很難發現這跟銀針。”
隨後唐明走到盧書言的屍體旁,指着盧書言的頭頂,道:“大人移步請看,這裏有一小小的針眼及撞擊過的血跡。”
趙韓宇走過去蹲下身仔細的觀察着盧書言的頭顱,順着仵作唐明的指點,還真是發現了血跡及針眼。
只是那針眼細小,不難發現,若不是昨夜唐明接到大人慎重又慎重的任務,一晚上他也不會發現這裏。
在針眼處,還有已經乾枯的血跡沾染到了周圍的髮髻上了,只是髮髻濃厚,血跡又少,只在頭皮處纔有。
難道這就是導致他身死的原因
趙韓宇拿起那跟沾染血跡的銀針瞧了瞧,“難道這就是導致他身死的原因”
唐明想了想,道:“依下官大膽猜測,盧書言在倒地之前頭頂就已經有了這跟銀針,然後在與一硬物撞擊,這才使他身死。”
“撞擊”聞言,楊平好似想起來了,“大人,據人證所說,這盧書言在被王凌琰打了一拳後,腳步不穩踉蹌着後退,後被一桌椅絆倒,隨後與一柱子相撞擊才倒地不起的。”
“銀針、撞擊。”
趙韓宇起身走到窗戶下,拿起銀針與陽光對照,陽光之下可以看出上面乾枯的血跡。
他看着這根能救命的銀針,實在是想不通一根銀針也能致命。
他皺着眉頭,在心中思索着。
若死因是這根銀針,那又是誰將這跟銀針扎入盧書言的頭頂的呢
又是誰想啥他呢
甚至是挑起了陛下與御史大夫的對峙,也挑起了御史大夫、琅琊王氏、丞相府三者之間的爭端。
“咕咕.....咕咕.....”一時之間,靜謐的仵作室裏響起了不和諧的聲音。
“呵呵.....”
楊平頂着裏面幾個人同時看過來的目光,他尷尬的笑了兩聲,“晨起還未用早膳,這肚子在抗議了。”
說着還作勢摸了摸自己的已經餓扁了,正在抗議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