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漢見勢不對,啪嗒一聲放下碗,拿起煙桿疙瘩在桌子邊角用力磕了幾下,重重咳嗽了兩聲
“三兒自小命苦,一口母奶也沒喝過。小時候是鴻遠用米糊一口口餵養大的。之後早早分家單過,我這做爹的什麼忙也幫不上,還盡給他拖後腿。這次三兒媳婦病了,正好乘着機會活動活動,可千萬別生份了,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狄家的根種。”
狄老漢說完,逐一掃視了一圈衆人,眼底的敲打之意分外明顯。
這話何嘗不是在告訴衆人,他的最後決定
趙氏不依:“公爹,您這話是何意思三弟他可是刑剋之人,上次高哥兒險些把命交待在他手裏了,更是被他打斷了兩顆門牙到現在說話還漏風,這安假牙可要一大筆銀錢,要是因此家裏再出點什麼事兒的話”
“那也是你們自己活該”
狄老漢重重一磕菸斗:“別以爲我病得快死了,你們做了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我告訴你們一個個小兔崽子,只要我狄老漢還活着一天,這個狄家就依然是我當家做主”
他逐一怒視衆人,話裏的含意不言而喻。
衆人紛紛躲閃着目光,無人敢和他的眼睛對視上。
這些年來,他最疼愛的是狄阿寶,可是正是這個他最寵愛的寶貝疙瘩,卻差點將自己活生生氣死,不但不給他治病,他還無事人模樣,半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
反而是那個自己最不重視的三兒,爲自己沿醫送藥,夜夜守護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
更不要說平日裏三天兩頭的送來喫食給自己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狄阿寶這一次確實傷了他的心。
狄老漢痛心的閉上眼睛,微微的動了動麻木的左手捏着無力的左腿,回憶起三兒對自己的好,他就慚愧在心。
“狄成趕緊的給你三叔送過去,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站出來說不”
有了狄老漢的這句話,狄成纔在衆人發綠的目光中,帶着竹籃來了狄家。
“既然是爹的心意,你就放到堂屋裏就好。”
狄燁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暗自思索着,等絲絲病好了,自己再陪着她去一趟老屋那邊道聲謝。
只是老屋那邊沒幾個講理的,他務必牢牢護着他,不讓她被人欺負了去纔是。
“好的,三叔。”
狄成動作很快,把籃子放到堂屋後便轉了出來,開始挽起褲腿:“三叔,我來幫你一起挖吧”
說話間,便下了水渠。
“別也好,你就沿着邊緣挖就好。”狄燁磊阻止不及,狄成就已經下了水。
“好咧”
狄成憨厚的笑着,拿起鐵鍬低頭挖起泥土來,笑容和狄燁磊很有幾分相似。
要說這小一輩人中間
,最得狄燁磊眼緣的,自然就是這狄成了。原因不僅僅是狄成憨厚老實,而是他捨得出力,不偷奸耍滑,和老屋那邊的衆人不一樣。
“爲什麼要停藥是沒有銀錢了嗎不對之前我們幾兄弟不是留下抓藥的銀錢嗎怎麼沒有繼續抓”狄燁磊蹙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是祖父把銀錢拿走不讓抓藥,原因他沒說。”狄成快速揮動着鐵鍬。
狄燁磊呆愣住,隨即他就明白了爹這是對衆人失望了吧
晚上得了空,狄燁磊纔打開狄成帶來的竹籃。裏面有二十個雞蛋,一小捧蓮子,外加用紅線纏繞的一條根鬚,另外還有500文銀錢。
狄燁磊拿起這條根鬚仔細的看了又看。
這是上次何老大夫的藥方裏,那120年野山參的其中一條鬚子,因爲貴重,加上一共就那麼三條根鬚,狄燁磊自然記得很清楚。
想不到,爹竟然給了絲絲
緊緊將這根參須撰緊在手心裏,心中一陣酸澀,說不出的滋味兒在心中翻滾着。
柳絲絲躺了三天,她的體溫才慢慢平穩了。
這一醒來,柳絲絲覺得渾身都是勁兒像把這些日子的鬱悶都疏解了,整個人的精神頭都好了無數倍。手上的傷口也消了腫,顯見得炎症是控制住了。
拿起旁邊乾淨的衣衫換上,她試圖梳理長髮,平日裏做來如此簡單的事情,此刻卻萬般困難,怎麼弄也無法將長髮盤起,只得潦草用頭繩鬆垮垮的隨意一紮,出了房間。
正在院子裏劈柴的狄燁磊渾身是汗水,看見她的身影,眼前頓時一亮
小女人含羞帶怯的望着她,晶瑩的眸底裏倒映着他的身影,純粹得好像天空一樣的湛藍。
“絲絲你起來了感覺怎麼樣,怎麼不多躺一會兒,可別出來又着了涼。”
柳絲絲看了看敞開的柴房,裏面堆積滿了剛剛砍回來的柴火,堆了滿滿一屋子。
“我今兒上山砍了兩棵大樹,直接拖了回來。現在都秋天了,這柴火放到冬天用剛剛好。”狄燁磊隨意的解釋着,彷彿拖回來兩棵大樹就和拿起兩棵蔥一樣輕鬆。
這個男人可真夠拼的
“沒事兒我已經退燒了。”
柳絲絲的心頭一暖,輕笑着走到他的近前。從懷裏掏出手帕,仔細的擦拭着他額頭的大汗,伸手捻起他頭上沾到了枯葉。
“你看你,這麼拼命做什麼事情哪有一下子就做完了的,你拖回來兩棵大樹,用了不小的力氣吧怎麼不讓它們在山上幹一些時日,水份少一些後再拖回來。”
“也沒用多大的力,就是比平日裏多累了那麼一會兒,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憨笑着接過帕子,動作麻利的抹了汗。想要遞還給柳絲絲,看着手帕上面髒兮兮的污漬,又不好意思的縮回手。
“髒了,晚些我洗乾淨晾上,幹了再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