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絲絲沒有動彈,頭也不回的默默眺望着遠方。
袁夢白翻身躺平,用一隻手臂枕着頭,另一隻手臂輕輕磨蹭着頭上的紗布:“有人說我是軟骨頭,丟盡了男人的臉。其實我只是害怕,怕她終究不會屬於我,怕她有一天會離我而去。因爲,每一次我們恩愛的時候,她嘴裏呼喚的,永遠都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柳絲絲回頭看了他一眼。
又回頭輕嗤一聲:“既然你選擇多年隱忍,那此刻你幹嘛要說出來,讓它成爲永遠的祕密不是更好”
“因爲我覺得,你現在走的也是我當初走過的老路,所以,我纔想把這些心事說給你聽。”
沉默片刻,柳絲絲才輕聲嘆息:“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說給我聽有什麼用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打從心眼裏她就看不起這種男人,打着一副深情苦楚的模樣,害得自己不開心,還要拖着旁人也墜落進深淵。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袁夢白憤怒的咆哮着
“我如此愛她,她爲什麼就不肯回頭看我一眼她爲什麼還要追求她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我要的其實不多,真的不多我只是希望,希望她的眼睛裏有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柳絲絲沒有安慰他,只是靜靜的靠在柱子上,擡頭仰望着星空。
聽着他從低低的抽泣聲,到壓抑不住的失聲痛哭,再到嚎啕大哭最後哭聲逐漸減小,慢慢化爲虛無。
她才嘆了口氣
一個大男人被逼到如此地步,狄若凝也真是有本事了
“你是真心實意的愛着她,想要給她最好的一切嗎那你爲什麼還要抱怨”
袁夢白良久不語,就在柳絲絲以爲他睡着了時,他的呢喃聲再起。
“因爲我累了心累很累,真的累了”
柳絲絲默然。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從來就不是單方面的付出,就能綻放出最美的花朵的。
她和狄燁磊之間呢
究竟是習慣使然還是愛戀,她的心裏沒有答案。
直到天邊開始泛白,重重疊疊的濃霧從山谷底部開始瀰漫,鋪天蓋地的向山頂涌來。
露水浸溼了二人的衣衫,清晨的山風拂過柳絲絲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這才發現二人居然在外面坐了一夜。
耳邊響起了禪院裏僧人做早課的聲音,伴隨着木魚的敲擊聲,讓人覺得分外安寧。
“妹夫,妹夫醒醒你醒醒,天色已經亮了。”
露水溼了衣衫,將頭髮也蒙上了一層水霧,露珠兒沿着垂下的碎髮滴落。
袁夢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前還有着片刻的迷茫,柳絲絲也不等他,徑直去了齋堂提了兩份食物回了木屋。
木屋裏還是當初她離開時的模樣,狄燁磊一夜未歸。
拿起木盆去了瀑布邊,就
用罷齋菜,柳絲絲陷入兩難中。
昨兒她可是答應了英兒,今兒一定會回的。可是狄燁磊遲遲未歸,她該走還是該留
直到中午,雙眼遍佈血絲的狄燁磊才終於露面。
“你回來了小妹那邊還有人照顧着”
“嗯,那婆子馬氏回來了,別吵,絲絲讓我睡一會兒”
狄燁磊勉強說完,便疲憊的倒回木牀上呼呼大睡。
感覺比打了幾天幾夜的獵更累似的,他幾乎一沾牀就睡着了。
馬氏回來,那馬氏之前去了哪裏
柳絲絲擡頭看了看天色,看來自己終究是要食言了。
趁着狄燁磊午睡,她又去了一趟禪院,聽着裏面的大師講經論法,聽着衆人的潛心懇求,又再度來到瀑布下方的黑潭,一個人慢慢遊玩着。
甚至還學着旁人的模樣,將雙手浸入水中,感受着沁人心脾的涼意。
潭底,一隻小螃蟹悄無聲息的從一塊碎石下爬出,被柳絲絲手快的撈在了手中。
受驚的它迅速揚起了小鉗子,只是無論它如何努力,都無法鉗到柳絲絲的手,徒勞無功的晃動着八條蟹腿。
可惜了這小螃蟹太小了。
柳絲絲一鬆手,那隻小螃蟹便再度墜落水底,飛快的藏進了小石子底下不見了蹤影。
洗淨了手,她起身折轉沿着石階登上了旁邊的亭臺。
不經意扭頭間,她又看到了袁夢白。
此刻的他正坐在亭臺的邊緣,頭上的布巾已經被滲出的鮮血染紅了,氣色很是不好。身旁一盆怒放的秋菊將他的身形掩去了大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
柳絲絲輕輕一點頭,便從他的身邊錯身而過。
“你怎麼不問我,若凝嘴裏喊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突然開口。
柳絲絲的腳步微微一頓,輕笑了一聲:“這個答案重要嗎”
“自然重要,因爲我想告訴你。”袁夢白固執的說道。
“不需要了。”她搖搖頭。
說完,她不再停留,繼續穿過亭臺去到另一頭。
其實答案早已在她的心中,但是說不說出來,卻是兩碼事。
袁夢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石柱後面,大手一抓,一把扯掉了身旁的秋菊緊握在手裏,任由片刻前還怒放的秋菊在他的掌心中化爲殘花。
狠厲出現在他的臉上,他憤怒的將手中的殘枝砸向黑潭:“狄燁磊我跟你沒完”
柳絲絲故地重遊,沿着經黑潭蜿蜒流淌而下的溪流,穿過一道又一道的亭廊長謝,小橋流水,遇上美麗的風景就佇足歇息,關注着衆生百態。
牽着小孫子前來閒逛的老先生,結伴遊行談詩論賦的學子,躲躲閃閃竊竊私語着的幾名懷春少女,一臉悲苦無助的破落大叔
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徹底放鬆,連帶的,她的心境感覺也好了不少。
最後,她在一名潑墨揮毫的老先生身後停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