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下半年,浙江全省增加工業和建設投資在2000萬左右,這個數據主要是鐵路橋樑的新建而累積起來的,一部分也是寧波港的基礎工程投入”

    “去年,全年的基礎投入是3000萬,工業投入更是超過5000萬,但是全省的工業產值的增加值竟然不過15。”

    林長民低聲問了一句:“這個數字很低嗎”

    王學謙拿着經濟報告丟給林長民,然後說道:“很低,浙江的工業基礎薄弱,除了杭州和寧波之外,幾乎沒有城市擁有中等規模的工廠。各地最多見的是工坊。就算工業情況比較好的寧波,也只有一個小規模的電廠,燈泡廠,玻璃廠等規模都不大。主要的產業集中在杭州的繅絲業,總資產也不超過300萬的規模,工人一萬多”

    “可是在寧波港口立項之後,兩個中型的發電廠是先期投入的,出去這些投入,加上藥廠,機械深加工工廠需要去歐洲和美國採購設備之外,其他工期短,當年就能獲得產出的工廠爲什麼沒有投產 ”

    “藥廠你說我們要有藥廠了”林長民答非所問道。

    王學謙回答:“這不是重點,只不過拿到了阿司匹林的生產權,只限於在幾個省份的生產權。”

    “這可是大事啊爲什麼報紙沒有報道”林長民激動道,民國的工業薄弱只是相對的,工業製造能力其實並不差,在歐戰時期甚至還訂購過民國生產的萬噸輪船。

    但某些行業,西方對民國的技術輸出是卡的很死的。

    比如說化工和醫藥行業,前者是紡織印染行業的原料環節;後者的原因就更多了,英國人希望民國所有的工業品都由他們提供,當然禁不住也就罷了,但是相對技術比較先進的醫藥,儀器製造這些行業是卡的非常死的。

    要不是德國被法國和比利時欺負的國民個個都是一臉的菜色,很多工廠被閒置五年內不能開工,整個德國都生活在缺衣少食的飢餓狀態下,做出一些違背盟約的事,也很正常。大有一種你們不管我,我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總不能一個個都餓死。加上英美等過對於德國戰後的復甦存在分歧,還沒有開始給德國工廠貸款,不得已,纔會出讓部分無關緊要的技術,同時給英國人添堵。

    王學謙停住,他有點納悶,爲什麼好好的,林長民又開始激動了苦笑道:“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

    林長民很想問清楚,王學謙去了美國到底幹什麼了官面上的文章是,他去美國是外交代表團的成員之一,但背地裏,他和顧維鈞等人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是寥寥幾天時間。

    “好吧,你先說”

    王學謙這才繼續開口:“從報告中,除去等待技術引進,設備進口的工廠,還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工廠的資金卻被擱置了,這些工廠如果開工,就浙江一年前的工業基礎,至少會增加十五萬的產業工人,而工業產值會增加幾倍。這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比如說教育普及,加上夜校會需要大量的鉛筆,課本,拉動的是文具產業、造紙業的發展”

    “而港口碼頭,新工廠的建造,會給水泥,磚石工廠帶來巨大的市場。可是我看到的是,政府正在大力扶持繅絲行業,是沒有看到歐美絲織品大部分已經被日本工廠壟斷。你是去過日本的,知道日本的工業中對絲綢的重視,很多好的農田都被改造成了桑田,而且定下了非常嚴格的標準,杭州的繅絲行業需要在源頭就把控,你覺得好他們有這個能力嗎爲什麼不扶持更有潛力的茶葉農業結構爲什麼沒有得到調整”

    王學謙沒有說的是,在尼龍被髮明之後,絲綢行業也會成爲夕陽行業,一日不如一日。

    而有機化工行業的崛起,在二十年代的西方是尖端科技,會被投入大量的資金和人力。塑料早在十幾年前就被髮明出來了,而泛美財團也投入巨資進入化工行業。而絲綢在西方世界用處最多的地方是絲襪,一旦尼龍被髮明之後,大量投入市場,日本的繅絲行業將成爲他們經濟中很大的負擔。

    大量的繅絲工人缺乏其他技能,只能等待失業。

    一系列的問題,讓林長民啞口無言。他固執的認爲,浙江的官場主體還是積極先上的。

    可王學謙卻要說明的是,官員不作爲,讓投資者的資金大量被凍結,失去了投資的積極性。

    官場,在華夏曆史上,乾淨的時候,幾乎

    這個話題太沉重,換一個。

    林長民覺得浙江的官場在民國絕對算的上是先進單位,禍害不多,貪腐沒有成風,甚至還有不少辦實事的,已經算的上模範集體。至於像白岹那樣的人,一來權柄不重,不會造成多大的麻煩;二來,誰讓他是大人物的小舅子呢

    嫉惡如仇算不上,林長民最多也時常犯一些文人病。

    可計算是林長民也覺得,浙江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奪權。王學謙要把白岹辦了,那麼沾親帶故的王鴻榮怎麼辦

    提倡奉公執法當然是好,可也需要有一個限度,在團結的氣氛下進行。

    不得不說,林長民的文人病又犯了,他試圖用並不靠譜的理由來說服王學謙,放棄對白岹的追究。然後勾畫出一片團結向上的氣氛來。

    可王學謙打定的注意,可能輕易的變化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能,絕對沒有妥協的可能。

    王鴻榮上臺,其實更多的是機緣巧合,王學謙在剛回國的時候需要走上層路線,不可能坐鎮寧波和浙江,而王鴻榮和他是父子關係,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選。可從各種數據上來看,王鴻榮確實沒有掌管好一個擁有兩千萬人口省份的能力。

    這不是親不親的問題,而是王鴻榮繼續坐在浙江省長的位置上,會給他帶來無限的麻煩。

    不包括白岹。

    白婉不過是王家的小妾,怎麼可能會對王學謙有威脅

    但是浙江一片白紙下的規劃,可能因爲王鴻榮的政治才幹不足,而處處留下禍根。官員在觀望之後,發現王家人是換湯不換藥,還是按照原來的規矩辦事。

    民國的官場有多坑人,王學謙又不是沒有體會過。

    所以,他在這一點上絕不會讓步。

    將林長民印象中的官場新風尚批判的一文不值之後,王學謙這才下了一個定義:“將帥無謀累死三軍。”

    林長民頓時心中一緊,才明白了王學謙的真正用意,這是要逼宮啊

    這時候,他的臉上也是古怪不已,心說: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就不能好好說非要鬧的不可開交,才罷休嗎更要命的是,可憐他一個外人,卻被牽涉進來了,到時候肯定是裏外不是人的局面,他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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