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世爭鋒 全文閱讀 >第1183章別有深意
    在去杭州的路上,葉景葵旁敲側擊地試探了幾次張謇的態度,很模糊,大生紗廠現在缺少的是資金,而在兩年前,大生紗廠是絕對不會缺少資金的,甚至錢多到讓張謇都不知道怎麼用,可那是大生紗廠最輝煌的時候,工廠生產出來的棉布,裝上船之前就能拿到貨款,大生紗廠根本就不會求人,反而到處都是求上門的商人。

    可現在,聽到大生紗廠要堅持不下去了,連採購棉花的錢都籌備不出來,二廠已經停工,一廠要是沒有原料的話,最多兩個月,也將面臨停工的威脅。這時候,如果張謇再想要一筆度過難關的貸款,恐怕誰也不會貸款給他。

    一來,數目肯定不小,想要盤活這家民國最大的紗廠,沒有幾百萬是絕對沒希望的。在紡織業競爭越來越激烈的當下,任何一家銀行都對紡織業的前景堪憂。

    日本的紡織業同樣也面臨民國一樣的問題,棉花減產,而且日本的棉花大部分從民國收購,其中不少工廠也在民國開工。這導致民國紡織業的原料供應越來越難。

    就算是想要擴大棉花的種植面積,這也是非常困難的。

    因爲不懂農業的人會認爲,只要將棉花的播種面積增加,棉花就豐收了。這些人絕對是理論家,嘴炮無敵的傢伙。在後世的棉花栽種過程中,一百公斤的棉花通常需要化肥50公斤才能保證豐收。而在民國時期,哪裏買得到化肥只能用最肥沃的土地,甚至糧食產量最高的圩田來種植。而且棉花的種植過程中,每年都需要換地,也就是說當年種植棉花的田地,第二年就不能種了,會減產。如果連續三年栽種,就不是減產的問題了,而是絕收。在棉花栽種面積比較大省份,都是長江流域的糧食主產區,比如說江蘇、湖北和湖南。

    關鍵是,在沒有化肥的時代,糧食畝產量也並不高,而民國的人口已經快達到四億五千萬。

    這個人口基數是對土地的壓力非常巨大的,民國前十年的幾次大旱災,最嚴重的餓死百萬人。

    好在棉花的種植可以在小麥收割之後補種,可以一定程度的彌補這種經濟作物的嬌貴。

    在短期內,民國的棉花產量想要快速的增長,也不是很現實的。至少需要五年左右的時間用來培育良種,擴大種植面積,增加農業種植的輔導。張謇在創辦紗廠之前,就在南通和崇明大量的開荒種植棉花,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所以,大生紗廠就算是獲得了貸款,在當年也無法獲得足夠的原料用於生產,獲利就更無從談起了。

    不同於申新紗廠,這家紗廠已經將棉花收購,紡紗生產,織布,然後銷售渠道都完全理通。只要不是經營上和生產上的意外就能夠牢牢地佔據民國棉布生產第一大廠的寶座。

    至於聶雲臺,張謇深知聶雲臺的工廠的實力比他的大生紗廠要差一個級別。

    外界傳地沸沸揚揚的聶雲臺搭上了王學謙,民國將出現第二傢俱備統治實力的大生紗廠,這種說法張謇是不相信的,也不願意去相信,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是那個狀元辦實業的華夏第一人,他的功績是不會因爲一點風言風語的謠言而變得一文不值。

    在杭州等了一天,張謇要說沒有怒火,那是假的,他這輩子最憋屈的年紀是當年考舉人,從少年郎直接熬到了中年人,這個過程簡直能把人給逼瘋。

    可自從中舉之後,他在科場可謂順風順水,在會試和殿試時候,更是受到翁同龢的青睞。翁同龢是什麼人兩代帝師,軍機大臣,帝黨的領袖人物。實際上,他是光緒發動戊戌變法的中流砥柱。就算是變法失敗了,像翁同龢這樣的大人物是不會和戊戌六君子那樣,在菜市口被斬首的。最多也就是告老還鄉,死了,朝廷還要派遣欽差大臣表彰翁同龢的功績,修牌坊。

    搭上了翁同龢的這艘大船,張謇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硬是讓翁同龢運作成了狀元。之後又開辦了大生紗廠,並長期在燕京內閣擔任總長等高官,還是全國總商會十多年的會長,身份地位已經可以忽視地方官員的地步。

    生於咸豐初年的他,已經年逾古稀,三十多年來,他的政治主張一直都沒有變,實業救國。可沒想到,快到了古稀之年,他的政治生涯和實業經濟都要面臨破產的境地。政治他不在乎了,本來就這麼一把年紀了,也折騰不動了,民國的問題積弊久矣,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他也無力改變。再說,他這個年紀,最愜意的應該是在家鄉安度晚年,華夏人都崇尚一種落葉歸根的情懷,年老體衰之後,總會對家鄉格外的依戀。可一回到南通老蔣,就不得不面對大生紗廠的破產,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要知道兩三年前,大生紗廠還是民國最掙錢的紗廠。這家工廠已經不是一家普通的工廠,對張謇來說,大生紗廠就是他在人間最大的功績,他不允許足厚他的工廠成爲笑柄。

    他就像是用了一輩子,將將一個故事推動到最美麗的巔峯,然後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笑話,最後他成爲這個笑話的笑柄

    向來自負的張謇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可是能夠借錢的地方都走遍了。找曹錕,這位爺太不靠譜了,買官倒是能夠商量,借錢門都沒有,曹大總統撈點錢容易嗎萬一借給張謇打水漂了,怎麼辦之後的各大銀行,錢莊都跑遍了,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借錢給他的。更多的是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都躲着他。什麼時候,張謇也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了

    不甘心就此眼睜睜地看着紗廠關門的張謇,這纔有了這次特意從燕京趕來上海,然後再從上海舟船勞頓地來到杭州,就是爲了見一次王學謙,因爲這是他和大生紗廠最後的機會。

    而葉景葵其實也擔負着很大的干係,在商場,他作爲中間人,很大程度上是以保人的身份存在。

    一旦大生紗廠最後無法避免地破產,很可能也會拖累葉景葵的銀行,而這家銀行雖然是他在主持經營,但股東可不是他一個人,寧波的葉家,朱家,王家都是股東。而且他是杭州人,和寧波葉澄衷一點關係都沒有,最多隻能算是合夥人。之所以,葉景葵陪着張謇來見王學謙,是因爲王學謙在銀行公會年會上的提議,讓他看到了希望。

    葉景葵也不能無條件的幫助張謇,甚至他還要想到對策面對股東對原本浙江興業銀行對大生紗廠的投資虧損狀況的說明。能說清楚的,他自然能夠繼續執掌浙江興業銀行,一旦說不清楚,浙江銀行派系內又不是沒有人才,替代葉景葵而已,隨時隨地都可以辦到。

    “張兄,王子高做生意雖然很講規矩,但他是唯能力論,如果沒有確實可行的方案,說服這位新晉東南王,恐怕大生紗廠最後的結局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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