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歌聲把黃子風吵醒,還伴着“關關”鳥鳴。
送走子歸酋長已經好幾天了,黃子風一直渾渾噩噩的,每天都起得很遲,醒了就下地幹活,彷彿機械。
“這歌聲是”黃子風躺在巢裏,聽了一會後明白過來,今年的繁殖季又到了,單身的男女們在尋找伴侶。
現在的部落差不多擴大了一倍,人口也平衡了不少,參加的人數格外多。
按說,現在自己是酋長了,這麼重要的日子應該一早起牀,交代些什麼的大概是族人覺得自己狀態不好,不願打擾吧。
對於部落來說,沒有什麼比繁衍生息更重要,即便是老酋長故去的悲傷還在,伴侶也還是要找的。
走出門,黃子風迎着老高的太陽,頭有些發暈。他不光身體不太好,外貌也夠嗆,已經好幾天沒洗臉了,披散的長髮亂得好像稻草。
田邊早就坐着一條纖細的身影,那是雲曉,她穿着獸皮裙子,看着河邊一動不動,彷彿畫裏的遠古神女。
黃子風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也一同看。
小河兩岸已經站滿了單身男女,還有一些小孩子在歡鬧,他們和去年一樣,對着情歌,有問有答,男人們手捧鮮花,女人們結着芭茅草頭環。
在更遠的地方,九色和雅歌似乎是被人們感染,關係也變好了,在東面的草地上追逐奔跑,隨着歌聲嬉戲鳴叫。
“好想也和他們一樣啊。”身旁的雲曉嘆息,黃子風這才發現,她的手裏也捧着個茅草頭環,目光癡癡的。
下一刻,雲曉再一次將芭茅草頭環戴在了自己頭上,看向黃子風,憨憨說:“還有三年,三年後我就二十了,那時候就可以尋找伴侶了日子過得好慢啊”
黃子風心臟好像被揪住那樣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
許久後,黃子風從腰後拔出一直帶在身邊的骨笛,吹奏了起來,依舊是那首天涯月。
笛聲悠揚又悽婉,如同三月流水,伴着那邊的情歌對唱,一刻不停。
南風吹來,麥子“嘩嘩”作響,等一場春雨過去後,就該成熟收割了,到時候家家都將分到自己的種子,然後擇田耕種,等到秋天的第三季收穫後,就再也不會捱餓了。
鹽滷也有人去煮了,茹毛飲血將會成爲過往,文明在大踏步走來。
平原的西南角升起了屢屢藍煙,那裏不僅有白山燒陶,還有伯寒在燒木炭,等有了足夠的木炭後,就可以着手冶煉青銅了。
以前人們的日子過得很原始,最主要原因就是沒有金屬工具,什麼都加工不了,一旦有了青銅工具,就可以用來處理竹木,人們就可以搭建石頭或者是木頭屋子,再也不用住如此簡陋的巢居了。
從前打不過東夷人,被趕得在森林中流浪,痛失家園,無數人送命,或者被擄走歸化成了夷人,而有了青銅武器,裝備將會拉開代差,再也不用怕他們了。
有了財富,就必須有與之相稱的武力,否則不過是肥羊,反倒會引來惡狼的屠戮,黃子風深知這一點。
胡思亂想着,笛聲停了下來,直到雲曉推了推他才醒過神。
擡頭看,前面站滿了一對對男女,男人戴着茅草頭環,女人手捧鮮花,臉上都帶着滿足和羞澀。
原來,不知不覺儀式已經結束了,這些是找到伴侶的男女,來接受酋長的祝福。
看見黃子風擡頭看過來,新人們一對對上前,拜在了他們倆面前,以頭點地。
“願你們和和美美,多生孩子,還有,儘量少吵架。”黃子風撫了下兩人的頭頂,這就算是祝福過了。他們以後就是夫妻,如鶉之奔奔,居則同巢,離則同飛
酋長的話就是天意,黃子風的叮囑雖然好像是玩笑,他們卻不能違背,讓他們少吵架,他們絕不敢多吵。
接下來,黃子風一對對祝福,並且根據他們的脾性,做了不同的囑咐,有些挺離譜的。周圍笑聲不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有的不好都被拋開。
所有新人祝福完後,人們離去,有一位和雲曉差不多大的姑娘轉頭想了想,終於問:“雲曉,子風酋長,你倆什麼時候成婚啊”
這時的說法就是“成婚”,至於結親,那還是很久以後的說法,歷史輪迴,幾千年後,人們的稱呼又回到了“結婚”上。
這個問題問得倆人都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那些新人們大笑着離去。
黃子風平常很和善,雖然現在他已經是酋長了,卻沒人怕他。
人們走了,黃子風和雲曉陷入了沉默中。
感情實在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黃子風現在也能勇敢面對自己的本心,可有些事情經歷過後,心還在,一切卻都變得不一樣了
當夜,部落裏展開了慶祝活動,歡樂的聲音黃子風他們這裏都能聽得見,可他倆卻誰都沒有去,早早就回自己的巢休息。
兩個人沒有說話,靜靜聽着,彼此想着心事。
一個月後,部落裏迎來了大喜的日子,這一天,麥子徹底成熟了。
人們圍着麥田,全都幫忙收割,一粒粒麥種被珍而重之捋了下來,裝進陶罐中。
半畝麥田,很快就收割完了,接下來,由黃子風主持,將種子分發給了各家各戶,按照人頭分配。
田地早就劃分好了,期盼已久的人們也早就把溝渠挖好,雜草除得一乾二淨,只等種子下地。
這一天,歡樂夾雜着勞累,等終於忙完了後,黃子風已經累趴下了,匆匆洗了把倒頭就睡着了。
這一夜,無風無月,四野一片漆黑。
午夜時分,忽然,一條黑影從北面谷口方向跑了過來,
這黑影看上去行色匆匆,跑到黃子風和雲曉的巢邊躊躇了一番,方纔轉身跑向部落聚居的方向。
九色的巢裏,已經熟睡的狗子猛然醒了過來,睜着眼睛感應一番後,躥出去,追着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