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紮好,天已黃昏,狩獵的武士帶回來了許多獵物,人們開始生火烤食。
夜幕開始逐漸低沉,四周圍鳥鳴漸止,響起了零星的獸吼聲。那些是蠻荒中的掠食者,夜晚是它們的天下,這一夜過去,不知會有多少食草獸遭殃。
這是大自然的法則,也包括這些離鄉的人們。
身邊不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咆哮,轉頭看,幽夜中閃着兩盞碧綠的小燈,由於天還沒完全黑,可以看見,那是一頭龐大野獸的雙眼。
看見這頭外表威武兇猛的野獸,子歸武士們詫異,從來沒見過,立刻就有幾人提着武器摸了過去。這時代的武士是真武士,根本不在乎和兇獸搏命,單兵戰鬥力甚至比絕大多數野獸還要強。
黃子風搖頭,那野獸他認識,是一頭成年雄獅。
這是亞洲獅,身架子比非洲獅要大一些,不過沒那麼“胖”,頂級掠食者。
亞洲原本也是有獅子的,不過後來隨着氣候變冷,加上競爭不過老虎,逐漸絕跡。獅子喜暖,從南向北分佈,到九黎爲止,河水流域並沒有,子歸部落的人都沒有見過。
那幾名武士剛逼過去幾步,雄獅警覺,根本不敢與之交戰,轉身跑進了森林裏。
幾名武士毫無所獲,又垂頭喪氣回來了。
飛雲寨黎民們目瞪口呆,獅子可是僅次於老虎的兇獸,這些武士居然毫不在意,彷彿逗野貓,這得是有多勇敢
黃子風搖了搖頭,自己的人他很清楚,絕對不缺勇敢,不過,接下來的敵人只怕不是勇敢就能打敗的。
起身走到一處篝火邊,黎民們正圍着火堆喫食聊天,看見黃子風到來,他們連忙恭敬讓開。
黃子風示意不要多禮,笑眯眯坐下,問:“你們誰清楚巴說給我聽聽。”
提起這條史上著名的惡蛟,黎民們神情立刻變得緊張,開始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其實他們絕大多數人也只是道聽途說,沒有親眼見過,要說現在這裏唯一見過的人唯有小阿雲。
說着說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阿雲身上。
小姑娘面朝火堆坐着,雙手抱着膝蓋,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神情恍惚。
“阿雲噶,你把那次的事情說給大酋長聽聽嘛。”一位婦女拍了下阿雲,女孩這才驚醒過來,臉色變得發青。
“那還是七年前的事,那一次阿達和二叔帶着我,要去梅山找烏頭根”阿雲開始敘說那一段經歷,俏麗的臉被火光映得明滅不定,漸漸蒼白。
所謂的“烏頭根”,其實就是何首烏,被九黎人奉爲仙草,傳說能救人活命的。而這一帶最好的烏頭根,就產自梅山。
事情發生在八年前,那時候的梅山還沒有人居住,只偶爾有挖烏頭根的人冒險前往。那次飛雲寨裏有人得了怪病,眼看命不久矣,身爲族長的阿木和自己的弟弟阿枝準備結伴前往梅山挖烏頭根,由於他妻子早亡,留阿雲在家裏不放心,於是也把她給帶上。
就是這一次,出事了,從此巴蛇的恐怖傳說在九黎傳開。
“那天,我們划着船到了黑沼澤中心,在那裏發現了一座小洲,上面全是骨頭,有獅子老虎,還有大象的,我阿叔看見有一根象牙特別漂亮,就想拿走,於是他上了那座洲”阿雲說到這裏,臉上瞬間涌出濃郁的驚恐。
黃子風眉頭皺了起來,虧那個阿枝還被稱爲好獵手,他居然敢進蛇窩偷東西
蟒蛇的消化週期很長,他們吞下了大獵物後,會靜止不動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食物完全消化,然後再將無法消化的骨頭吐出來,越積越多,就形成了由白骨累成的蛇窩。
不過轉念一想又瞭然,那些骨頭全都是大型野獸,甚至有大象的,阿枝可能根本意識不到這會是蛇窩,按照慣常的經驗,自然界中哪來這麼大的蛇
可就在阿枝搬起那根他中意的象牙的時候,發現事情糟了。
象牙邊有一窩蛇蛋,數量足有好幾百,個個都有陶甕那麼大
確定自己真的動了蛇窩,恰好這還是下了蛋的蛇,阿枝當時魂飛魄散,抱着象牙就跑。下了蛋的母蛇不會遠離巢穴,這附近必然潛伏着一條奇大無比的蛇,這從蛇蛋的大小就能判斷出來。
離着老遠,阿枝就開始大喊大叫,拼命揮手讓他們趕緊划着船跑。
阿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豈肯扔下自己的親弟弟,就在這時,小洲邊的水面猛然炸開,一條難以想象的大蛇衝出水面,張開大口,咆哮着吞向船上的阿雲。
蛇攻擊的速度比人出拳還快,坐在船上根本無法躲閃,何況突如其來的變故已經把小阿雲嚇傻了。
千鈞一髮之際,阿枝急中生智,藉着助跑把自己懷抱的象牙對着阿雲拋了過去,厲聲大喝:“接住”
小孩子本能聽大人的話,阿雲大哭着把象牙抱在了懷裏,而恰在這時,那條巨蛇一口把她吞進了嘴裏。
阿雲開始大哭起來,說得斷斷續續。
那根象牙救了她的命,巨蛇一個不妨,一口咬在象牙上,尖利的象牙頂端穿過它的上顎,造成重創,這一口沒能完全咬下去。
暴怒的巨蛇舍了阿雲父女倆,瘋了般卷向阿枝。
面對怒龍一般的巨蛇,阿枝最後對着他倆揮了揮手,轉身跑向小洲另一端。
阿枝的意思很明白:我把這條惡蛟引開,你趕緊帶着阿雲走。
阿木沒得選擇,人力不可能戰勝如此巨獸,若是隻有他在,當然會過去拼個你死我活,可他不能不管尚且年幼的阿雲。
獨木舟划向遠方,阿雲趴在船尾,看着和巨蟒殊死搏鬥的二叔阿枝,大聲啼哭,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體力不支被裹住,轉眼勒成了一團肉泥。
“二叔啊”阿雲大哭起來,說不下去了。
黃子風拍了拍阿雲的肩膀,嘆了口氣,走向自己的營帳。阿雲的故事雖悲傷,不過包含着許多有用的信息,有了這些,方能制定通過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