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城經營狀況的好轉，是韓東竭盡全力爭取資金，親自壓陣，片刻不敢鬆懈的背水一戰所帶來的成果。昨兒他還信誓旦旦的告訴妻子，說最近能抽出點時間回家看她。甚至異想天開的琢磨，如果時間夠，還能順便陪江雨薇再去一趟石戈村……
但所有計劃，被張和裕一個電話給打亂。
他實在是搞不懂，爲什麼悅城危機最大的時候沒有這種變故。反而是在近年最高光時刻，對方變相放棄了這家公司。
凡事必有緣由，只不過韓東不論如何難以理解。
商場，再一次超出了他認知。真如妻子所說，是一個毫無人情味的領域。他做成功了振威，因爲那幫能兩肋插刀不計較利益得失的同事。他沒了那些人，似乎冥冥中註定了，要被人性數度洗禮。
那到底是讓不讓步？
他根本就沒選擇，因爲信任欽服張和裕這個傅立康推薦的長輩。悅城哪方面來說，只要劉氏計較，任何人都是很難有反抗餘地的。
張和裕說出讓冰雪王國那塊地，就是無法更改的鐵令。況且他那種人，不會妄言。說的話，做的事，全都不太可能有迴旋餘地，不管是隱晦還是直白。
去公司路上，又有電話打了進來。
是老爺子。
韓東楞然看着手機屏幕，似能隔着手機看到傅立康白髮蒼蒼的模樣，他眼眶突然就有些溼潤。
就是這老頭，跟過世的江文蓉，對他的瞭解甚至超過了自己父親。至今，韓東仍然記得，退役時候傅立康那種恨鐵不成兼且心疼的眼神。
當時很難懂，那個眼神意味着什麼。慢慢的，經歷越多，才理解的越透。那是一個長輩，從很早前就知道，他從部隊離開，註定要重新承受一遍另外一個陌生環境的所有。
平復數秒，韓東儘量讓自己恢復輕鬆，才劃了接聽：“正說過幾天回東陽，帶茜茜去看你，最近太亂了……”
“我都知道……對了，昨晚你張叔叔給我打過招呼，說想找你幫點小忙。我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吧，可是呢，也沒轍。人肯打這個電話過來，就已經是顧及我這張老臉。我同不同意的，不太重要……”
韓東打斷：“大早上你就是專程來解釋這個。”
“昨晚就想跟你說一聲，恍神睡着了。睡的早，起的也早，每天也不知道要幹嘛。沒耽誤你工作吧。”
“我還沒開始工作，耽誤什麼。”
“嗯，你有個思想準備，張和裕可能會找你說點事。你覺得不爲難，也就算。爲難，告訴我一聲，去找他。”
韓東沒直說張和裕電話打的比他更早，笑了笑：“小事，就是想拿悅城的地賣個人情唄。再說錢給的也不低，辦不辦的都沒關係。你甭操心這些，實在無聊，換個地方生活。我瞧着你附近那個大院，老太太挺多的，可以經常去轉轉……”
“你小子又找打。”
……
公司，大部分人已經提前進入了工作狀態。遊客的增加，跟工資上的雙倍補助，讓這些員工最近都比較亢奮。
聊着工作，又想到了什麼：“東哥，這兩天有點奇怪，好幾個人給我打電話詢問冰雪王國那塊地的事兒。”
韓東泡了壺茶，倒了些遞給她：“都什麼人？”
“王局長，唐祕書等等亂七八糟的……奇了怪了，都想什麼呢。今年如果形勢好，明年差不多就能夠開發冰雪王國，這種情況下竟然有人說想要那塊地。”
“你怎麼回的？”
“當然不可能。”
“對啊，你都認爲不可能。這些愛惜臉面的人，幹嘛還要問這個事。”
黃莉眉頭蹙了蹙：“是有點奇怪。”
韓東示意她喝茶：“普陽來考察的事，新聞上炒的沸沸揚揚。沒意外的話，接下來就是詆譭悅城免費拿地的新聞……輿論不會介意你在海城做過什麼，它們最現實，趨炎附勢，黑白顛倒。說真的，如果咱們是普通人，也容易被人在一些敏感節點上做文章，混淆是非。”
黃莉消化着這些話，仍似懂非懂：“沒這麼嚴重吧。”
“我覺得也不嚴重，可事實不就是這樣嘛。普陽要地的目的先不說，但在這之前，已經把悅城跟我架到了火堆上。地給它，公司後續計劃全被損毀，我個人也根本接受不了。地不給它，上到張和裕，下到海城這些大大小小的人，全部給得罪，還有可能無濟於事。”
“這些你以後就懂了，它的複雜性，遠遠超過新聞上的冰山一角。最關鍵的問題，可能我同不同意，都是次要的。”
黃莉怎也料不到，自己隨口一提的話，會延伸至此。
“東，東哥。怎麼會這樣。”
韓東未答，起身走至落地窗前朝外觀看。視線中，朝陽剛起，遠遠的，霞光跟雪場的白色交映，莫名的綺麗晃眼。
他點支菸抽了一口：“今天或者明天，可能有人會來交涉冰雪王國的事，讓他們滾蛋就成。”
黃莉亂成一團：“那早會還開不開。”
“開，你主持。先別琢磨那麼多，事在人爲，在其位一天，得做好自己的事。畢竟一切都還只是我猜測，未見得準確。”
見她不走，韓東轉頭笑了笑：“幹嘛這麼愁眉苦臉的，都快總經理了，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麼？”
“我就是想不通，怎麼突然這樣了。”
“不突然，從古清河帶着普陽的人來海城，這事早就有徵兆。是我想的少，認爲跟咱們沒關係。當然了，想的多，也未必有用。”
“那東哥你是什麼意思啊……”
“我，你覺得呢。難不成讓他們在悅城的版圖中心，紮上一根刺。”
黃莉呆呆看着窗邊尚保持着笑意的男人，突兀頻繁點頭：“東哥，你放心。最近只要是來幫普陽做說客的，電話也好，親到也罷。全部都堵外頭，我這就去安排保安。總之你什麼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