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桐華小區，外頭雪也慢慢下大了。
路燈下，一片一片，懸空飛舞。周遭無人，安靜到像是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
關新月拉開車門：“視線不好，你路上開車慢一些。那，我先走啦！”
“等等。”
韓東先下車，繞到後備箱去找備用傘。
關新月看着行車記錄儀內，男人低頭翻找的樣子，有些發呆。大雪紛揚，他人整個淹沒在了雪中。
她也下了車，走到他身邊：“東子，車裏沒傘。很近的，別找了！”
韓東轉頭，恰對視到了女人格外微妙，泛着柔光的眼睛。
“看什麼呢……”
話音未落，關新月攬住了他脖子。下一秒鐘，冰涼而溫熱的觸感就隨之而來。
脣涼，臉上溫度也涼。
韓東心裏卻出現了火星，遍及全身。攬着她臃腫衣服扔遮不住纖細的腰肢，貪婪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溫香。
呼吸濃重，關新月找機會退出去幾步。眼睛轉換着，理智片刻不存：“我，回去了……”
韓東垂下的右手無聲掐在腿上：“不請我認認門？”
“八樓，電梯左邊第二戶……”
“那我萬一睡不着，去找你聊天。”
關新月擡頭微瞪了一眼：“你還是跳窗吧，我可不給你開門。你，太壞了……”
轉身，她步履輕盈進了小區。
韓東迎着風雪，靠在車上，看着她消失不見，才察覺雪早就快把衣服給淋滿了。
他拍打着身上積雪，回到空調車上將外套脫下丟到了一旁。
車廂內很熱，血液更熱，熱到整個腦袋都充斥着剛纔那種奇妙的接觸。
最難承是美人恩。
她忙不忙韓東很瞭解，放着手底下最有潛力的新通源不管，自願來到海城做一個沒頭沒尾的項目，無條件的支持他。
就像夏明明質問的那般，什麼目的？
她什麼目的他也不清楚，硬說目的。她肯幫忙，只能是源於“朋友”的情分。
但韓東不願意在這些事上反覆忌諱，躲避，逃離。他喜歡關新月在身邊的感覺，女人的溫柔，睿智，體諒。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尤其是，完全處在感情岔路口的他。
有負罪感，源於心底深處的負罪感。
韓東興致寥寥，隔窗看了眼八樓亮起來的一個窗戶，慢慢離開了那個讓他隨時想要進去的小區。
視頻邀請這會響了起來。
韓東拿出手機看了看，還是摁了接聽。
畫面一閃，穿着睡衣的妻子出現在了手機內。穿睡衣靠在牀頭，隔板上丟着一本翻開幾頁的書。
素顏，沒有任何首飾的累贅，乾乾淨淨。白淨的面孔，因爲缺失妝粉，帶着種最樸素的白。
倆人上午因爲撤頭像與否的事爭執過，視頻接通，一時間誰都沒主動說話。
韓東開了車內燈：“今天下班挺早的。”
夏夢拉不下臉跟他好好說話，略有點冷淡：“我剛簽了投資協議，提前回來了會，我讓出去了百分之五的股份。”
“那還不錯，還剩十二點多呢。不過工作重要，安全也要注意，你要實在看不慣小刀，我再幫你找個司機。”
“我當然看不慣他，有他在，我晚飯喫什麼估計你都知道，還有一點私人空間麼。”
夏夢看他少有的心平氣和，也自斂了心裏那些太多的負面。有些事不好再提，相隔兩地，一提肯定又把話題堵死。
“對了，律所現在握了一筆東泰的股份，你怎麼看啊……”
“天塌了有古舟行跟樊滄海在，你這個跟着檢漏的小心一點，別被人當槍就沒關係。”
夏夢扭捏費力：“頭像的事，是我欠考慮了……”
“我態度也不好，不應該以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成長環境不一樣，讓你順着我思維考慮問題，太過了！”
夏夢眼眶又紅：“你也知道你態度不好啊……你跟我好好商量，我又不是不懂輕重。”
韓東目光挪開了手機：“別哭了，多大點事……”
“你都要跟我離婚了，是小事嗎？”
“咱們倆大概上輩子就是冤家。”
“談上輩子幹嘛，這輩子還考慮不完呢。你還在車上吶，住哪兒？”
“住酒店啊，不然你以爲我住哪。”
“酒店有沒有塞小卡片的……”
“特別多，你打電話給前臺叫個夜宵，有可能都給你送來一堆女人讓選……”
“那你選不選？”
“有順眼的肯定選啊。”
夏夢眼神怪異：“你敢碰那些不乾不淨的女人，我就讓你跟我朋友她丈夫一樣。戴無數頂帽子，她老公還一點不知情……”
韓東打岔：“茜茜睡了沒？你去媽臥室一趟，我看看她。”
“那你等一會。”
夏夢掀開被子下牀，開門往外走去。
視頻畫面閃爍着，不多會夏夢低聲道：“剛睡着，明天再看吧。”
“嗯，你也早點睡。”
“老公，咱們多聊聊，跟我說說海城那邊情況。”
“沒什麼情況，就缺錢。我這正準備去天海找金主呢。”
“天海，塗青山麼？古叔叔跟他關係很好，用不用我幫你找他打聲招呼。”
“這麼有面子。”
“當然，律所做成這樣，古氏是最大的受益者，我在他面前肯定有點面子。老公，你知道昨兒一天普法論壇的活躍用戶有多少麼？接近六千萬人次。以二十分之一的付費轉化率來說，也有三百萬人願意成爲VIP。”
“像你現在做的，我一直都不太看好。費力費錢不說，盈利週期太長，風險太高……”
韓東插話：“知道你厲害，別拿你老總的範兒來教育我成麼？不過聽你這麼說，我總算是知道古舟行爲何圖謀東泰了。他將來看樣子是要把東泰跟普法論壇打通，合併流量……”
“古叔叔是有這方面意思，不過打不打通我說了算。是合作，有這一天的話，就是雙贏的合作關係了！”
“行啦，我還在路上呢，抽時間再聊。”
夏夢湊近屏幕親了下：“晚安，你去天海別忘了順便回東陽看看。很近的，飛機就倆小時……”
“嗯，知道。”
韓東放下手機，加快了車速。
任性涼薄，利益爲重，殷殷切切，聰明懂事……到底哪個是她。
是工作順利，終於有時間來顧慮情分了麼？
韓東點了支菸，用以調和那種不確定，複雜到極點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