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和尚道:“請講。”
賀六說:“一百六十三年前,一個年輕的皇帝受奸臣蠱惑,想要不顧孝義,殺掉自己的親叔叔。叔叔被逼無奈,只能領兵南下。他本無意染指皇位,只是想清除年輕皇帝身邊的奸臣。
三年後,他攻破了南方的都城。年輕的皇帝受不了兵敗的屈辱,在宮殿裏放火。
一個禁軍兵士衝入了火海。他的目的不是救皇上,而是想趁亂多搶些宮中值錢的財物。他收穫頗豐,滿載而歸。財物中有一條刺龍黃帶。
禁軍士兵從錢塘江出海,帶着偷盜而來的財物去了南洋。
年輕的皇帝沒有子嗣,爲了大明千秋萬代的基業,叔叔只能勉爲其難,登基稱帝,扛起了九州萬方的重任。
一百六十三年過去了。滄海桑田。那禁軍士兵的後代們是一羣敗家子。在南洋敗光了先祖留下來的家產。其中一個後代,拿着那條刺龍黃帶返回故國。謊稱自己是什麼皇室宗親,還自封皇帝,自稱爲朕。且建立邪教修羅教,廣斂錢財,叛國通敵”
老胡對賀六說:“老六,你打算將第二個故事講給陸指揮使和皇上聽”
賀六點點頭:“那是自然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初成祖爺登基,是因爲建文帝葬身火海,沒有子嗣繼承皇位。如果我現在告訴皇上,建文帝當年沒有死,現在尚有子孫在人間。那不就等於說:皇上,您老人家的帝位來的不正不僅是您,自成祖爺之後的八位先皇帝位來的都不正呵,那皇上還不得讓人撕爛我的嘴”
了塵和尚道:“賀六。你真是個聰明人。要是換做那些好大喜功的蠢材,一定會跟嘉靖老兒說第一個故事,以抓住了建文帝的嫡系子孫邀功。”
賀六道:“故事不故事的,都是後話。現在,我們應該開始我們的打賭。我要把你押回欽差行轅,而後開始搜查這院落。”
賀六、老胡押着了塵和尚回到位於總督衙門的欽差行轅。
賀六問老胡:“上回胡部堂說當世神醫李時珍來杭州給他瞧病人還沒走”
老胡道:“我去問問胡部堂。”
賀六搖頭:“算了,還是我親自去找胡部堂”
賀六來到胡宗憲的書房,將了塵和尚和阿修羅教的事說給了他聽。自然,一百六十三年前的那個故事,賀六隻說了第二個,沒說第一個。
胡宗憲道:“你找李時珍,是爲了給那些阿修羅教女信衆把把脈,看看她們是不是真的血氣上腦,有性命之虞”
賀六點頭:“像了塵和尚這樣的邪教頭目最善於蠱惑人心。十句話裏難找出一句真話來。我得防着他哄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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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派了兩個人,一人去請名醫李時珍。一人去請杭州衛指揮僉事魏平的母親,阿修羅教信衆魏楊氏。
半個時辰後,一個清瘦、黝黑,四十來歲的男子走進了書房。
胡宗憲連忙引見:“老六,這位便是我時常跟你提起的,原太醫院院判李時珍李先生。”
賀六拱手:“拜見李太醫。”
李時珍卻搖頭:“不要叫我太醫我早就不在太醫院了”
李時珍在太醫院做了十年院判。以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名冠京城。京城的皇親貴戚,都愛找他瞧病。
李時珍這人脾氣怪的很。來瞧病的人很多,有勳貴官員,也有窮苦百姓甚至是乞丐。
他看病卻從不緊着勳貴官員們,而是優先窮苦百姓。
有人問他爲什麼。他回答道:“勳貴官員家裏有銀子。我不給他們看病,自有別的大夫給他們看病。這些窮苦百姓,我若不給他們看病,京城內又哪裏有旁的大夫願意診治他們”
嘉靖帝喜服丹藥。丹藥之中淨是水銀、汞石。李時珍屢次勸諫他禁服丹藥,那位自詡“萬壽帝君”的皇帝卻屢不納諫。
李時珍是個有脾氣的人。你即便是皇帝,也得聽大夫的。不聽我的,那好,我走。
掌印太監呂芳聽聞此時,準備派東廠的人將李時珍緝拿回京。
嘉靖帝卻不置可否的說了一句:“李時珍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嘛,還是雲遊天下的好”
嘉靖帝的一句話,還了李時珍自由之身。
李時珍素來敬仰胡宗憲這個國之干城。聽聞他身體有恙,他千里迢迢從江西趕到了杭州,爲他診脈。
賀六對李時珍說道:“李先生。一會兒有個七旬老太前來請您診脈。您給看看,她是不是血氣上涌入腦。”
李時珍點點頭。
不多時,杭州衛指揮僉事魏平,攙着老母魏楊氏來到了書房。
李時珍看了一眼魏楊氏的臉,驚訝道:“七旬老太,爲何臉紅的跟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一樣”
魏平道:“咳,李先生有所不知。自從我母親入了那個勞什子阿修羅教,吃了什麼忘憂丹,原本蒼白的臉,就一直這麼紅。”
魏楊氏訓斥兒子:“你懂什麼。教主說了,這叫鶴髮童顏,紅光滿面吃了那忘憂丹,能返老還童嘞”
李時珍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老夫人,我給你把把脈。”
片刻之後,李時珍對衆人說:“老夫人沒病。身體好的很,能活一百歲呢胡部堂,您派人送她回去。”
魏平聽後喜不自勝。
賀六心中卻奇怪:難道說是那了塵和尚誆騙於我忘憂丹里根本沒什麼毒
魏平正要攙着母親離去。李時珍卻說:“魏大人留步。老夫人讓總督府的人先送回府。我還有幾句話要交待於你。”
魏平領命。總督府的兩個下人攙着魏楊氏離開了。
李時珍嘆了口氣:“唉,魏大人,回去給你母親準備後事。她只有三天好活了”
“什麼”魏平大驚失。
賀六問:“李先生,您剛纔不是說老夫人沒事麼”
李時珍道:“隔行如隔山。你哪裏知道,當着病人面不說絕症,是做大夫的醫德”
魏平噗通一聲給李時珍跪下:“李先生李神醫李爺爺李祖宗求你救救我老母親的命啊”
魏平的反應讓賀六心頭一動。人之初,性本善孝。就說這位魏僉事,手裏管着有杭州衛上千兵丁。爲了母親的命,他可以叫爺爺,叫祖宗。那麼同樣的,他也可以爲了母親,帶着手下一千多弟兄,唯了塵和尚之命是從
杭州城內的文武官員、富商們大多也是如此。
假如那批火銃,在臺州之戰前全部交給倭寇。倭寇依靠這批火銃在臺州打敗戚家軍。了塵和尚就可以以建文帝后裔的名義,趁着戚家軍兵敗,在浙江扯旗造反
到那時,他以女教衆們的性命相威脅,逼迫富商、文武官員們有錢的出錢,有兵的出兵響應若如此,江南必定大亂
難道說,了塵和尚建立修羅教的用意不在於斂財自肥,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挾那些富商、文武官員幫他造反
賀六倒吸一口涼氣:幸虧戚繼光的巡邏隊抓了林大晟,阻止了雙方的交易。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李時珍安慰魏平道:“魏大人,我不是神仙。無病之人,須臾間的強脈是十五跳。若是二十跳,就說明血氣有些上涌。一直到三十跳,都可以用藥慢慢調養。可你家老夫人,須臾間的強脈已然是八十多跳調養已經來不及了。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好在老夫人已經七十多了,此時駕鶴西遊,算是喜喪。”
魏平聞言,悻悻而去。
賀六向李時珍解釋,魏楊氏是中了南洋普陀草煉製的解憂丸的毒。
說完,賀六拱手:“李太醫,您是當世名醫。您能在三天內配製出解藥來麼”
李時珍想了想:“給我一枚解憂丸,再給我一年半載的時間,或許我能配製出解藥。三天時間,我無能無力”
賀六嘆了口氣,心道:看來也只能放手一搏,去那葉子坊的破敗院落中“抄家”,尋找解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