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連忙命人出去尋來火爐、煎藥鍋。松垛兒水煮好時,魏平也從府裏攙着魏楊氏來了。
李時珍給魏楊氏服下松垛兒水。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再給魏楊氏號脈。
號完脈象,他微笑着說:“想不到,這松垛兒水還真能在極短的時辰裏散掉入腦的血氣。”
賀六連忙問:“也就是說,那解藥聖水的確是松垛兒熬成的了”
李時珍點頭:“肯定是。不過這法子治標不治本。雖能保十多天的命,真要完全解那忘憂丹的毒,還需要我開一些藥,長期的調養。”
賀六鬆了口氣:看來二三百個老婦人的命是保住了。
賀六命人支起一口大鍋,放入松垛兒,熬成一大鍋“佛國聖水”。又讓衆官、商回家攙來那些老婦,分而飲之。
李時珍也揮毫潑墨,寫下了一個藥方給一衆官、商。讓他們照方子抓藥煎熬,調養老婦們的氣血。
月上柳梢,衆人散去。小院之中,只剩下賀六、老胡、李時珍還有一衆戚家軍兵士。
賀六拱手:“李先生。今天勞煩你了”
李時珍擺擺手:“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本分。”
賀六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問李時珍:“上回在戚繼光大營裏,我看到胡部堂咳出了血。您能不能施下妙手,治好他的病”
李時珍苦笑一聲:“你知道什麼叫積勞成疾麼其實,世間只有兩味藥能救胡宗憲的命。”
賀六道:“敢問李先生,是哪兩位藥賀六就是鑽山打洞,也要爲胡部堂尋得這兩味藥”
李時珍嘆了口氣:“唉。一味藥,是胡宗憲告老還鄉的奏摺。一味藥,是皇上恩准他回鄉養老的聖旨。”
賀六愕然。良久,他開口道:“浙直的萬斤重擔在胡部堂肩上扛着。我想,爲了黎民百姓,他不會上這道奏摺。即便上了,皇上也不會準這道奏摺。”
李時珍道:“他的壽數,至多在這三五年間就將盡了。唉,這樣的好官,是活活累死的啊”
賀六和老胡回到欽差行轅,提審了塵和尚。
了塵和尚自信滿滿的說道:“你是來放我的”
賀六輕笑:“我都找到解藥了,爲什麼還要放了你”
了塵和尚將信將疑:“你找到了解藥不可能的”
老胡在一旁說:“你當我們是喫乾飯的你所謂的佛國聖水,不就是松垛兒熬水麼”
了塵和尚聞言,閉上了眼睛:“唉。我命該絕啊”
賀六道:“都說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悲。在你死前,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了塵和尚道:“你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罷了,儘管問。”
賀六問:“其一,你那一千支新式火銃是從何得來的”
了塵和尚道:“某日我正在雞鳴寺中打坐,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說是要賣給我一千支新式火銃。火銃正在北京城中。寫信的人,自稱是錦衣衛中一個姜姓的千戶。”
賀六聞言大驚失錦衣衛中的千戶就那麼幾個姓姜的無非是老四“火器癡”姜焱
老胡對賀六說:“他說的如果是真的那通倭案的真正罪魁,不是他,而是咱們錦衣衛的姜四”
賀六道:“我不信姜四能做出這等齷齪事。他不像那樣的人。”
老胡唉聲嘆氣:“唉,老六,你怎麼忘了那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賀六問了塵和尚:“你可見過姜焱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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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塵搖頭:“我們一向是書信往來的。”
賀六追問:“信呢”
了塵答道:“被我燒了。”
賀六再問:“你派人去綁架我的家人,是不是因爲姜焱在信中透露,我這趟南下浙江,明裏是封賞戚將軍,暗中卻是密查通倭案”
了塵點頭:“正是如此。”
賀六還要繼續發問。
了塵卻打斷了賀六,道:“我已經告訴了你好幾件隱事。好了,我該上路了阿修羅王在佛國等着我呢”
了塵暗自運氣,或許他真是被南洋巫師下過蠱蟲。不多時,他口鼻都滲出了鮮血。他嘴裏喃喃道:“世人都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唉,了就是好,好就是了”
賀六對他說:“怪不得你法號了塵呢。原來出處在這裏。”
了塵卻沒有答話。
賀六探了探他的鼻息。這位阿修羅教的教首,建文帝的嫡系子孫,已然是一命嗚呼了。
老胡問賀六:“通倭案扯到了姜老四身上,你打算怎麼辦”
賀六道:“還不能確定就是姜老四就是通倭案的罪魁。你想啊,若他真要勾結了塵和尚,爲何要在信中承認自己是錦衣衛中的千戶還告訴了塵自己姓姜他這不是授人以柄麼”
老胡道:“嗯,倒也有可能是有人陷害他。這案子算結案了麼你打算如何稟報陸指揮使”
賀六道:“我們只寫信稟報陸指揮使,一個南洋人來到浙江,利用皇室遺物刺龍黃帶冒充建文帝子孫,建立阿修羅教,聚斂錢財,通敵叛國。那一千支火銃便是他從北京買入,運到江南準備交易給倭寇的。現這南洋人已畏罪自殺。至於他買火銃的上家,我們還沒找到,尚需時日查訪。”
老胡道:“你不打算提姜四的名字姜四是南鎮撫司的治軍千戶。若是他惹上了通倭的嫌疑,南鎮撫司就要丟面子。咱們北司鎮撫使劉大還不高興啊。你放過了一個取悅上司的好機會。”
賀六意味深長的說道:“在我眼裏,我只有一個上司,那就是陸炳陸指揮使。”
老胡則笑着說:“在我眼裏,我也只有一個上司。”
賀六凝視着老胡:“是皇上對麼”
老胡沉默不言。
賀六給陸炳寫了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他和老胡則留在了江南,等待陸炳的下一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