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鎮山河 >第205章 不作死就不會死
    裕王府書房,每隔半月會有一場密會。參與者通常是裕王、裕王妃、內閣次輔徐階、戶部尚書高拱,兵部尚書張居正五人。

    今天的密會,則多了第六個人新任錦衣衛北鎮撫使賀六。

    裕王讓賀六參加書房密會,足見他對賀六的信任程度。

    次輔徐階先朝着賀六拱拱手:“聽聞貴府小姐得王爺恩賞,賜了國姓,又被封爲縣君,真是可喜可賀啊。”

    徐階是文官,文官通常對錦衣衛沒有好感。裕王信任賀六,徐階卻對賀六存了三分戒心。他這是在旁敲側擊的提醒賀六:“裕王爺對你有大恩,你不要這山望着那山高。既然來了這間書房,今後便要效忠於裕王爺。”

    賀六道:“王爺對屬下、對小女的大恩,屬下沒齒難忘。”

    裕王咳嗽了一聲:“好了,說正事。皇上讓老六查嚴世藩。諸位認爲,什麼樣的罪名才能讓嚴世藩永世不得翻身”

    張居正道:“敢問王爺、諸位大人,皇上最厭惡的是什麼”

    幾人一陣思考。高拱開口道:“要問皇上最厭惡的是什麼,咱們先要理清楚皇上現在最想做成的事情是什麼。”

    賀六、徐階、張居正三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得道成仙”

    高拱和張居正交換了個眼神,而後笑道:“誰若敢使絆子,讓皇上求道之路受阻,誰便是君父最厭惡之人他辦的事,也是君父最厭惡之事”

    賀六道:“王爺,三位大人,屬下想起了一件事。”

    裕王舉起茶盅:“哦什麼事”

    賀六道:“朝天觀是皇上的修仙之所。皇上每年都要從內承運庫拿出二十萬兩銀子,修繕朝天觀。嚴世藩如今兼着工部左侍郎。修繕朝天觀的事,一向是他在管。內承運庫每年撥給的那二十萬兩銀子,也是經他的手花出去。”

    徐階道:“以嚴世藩的性子,內帑撥給他二十萬,他頂多把一半兒花在朝天觀。另一半兒,自然是揣入自己的荷包。”

    賀六點點頭:“這些年,嚴世藩憑着其父的權勢上下其手,大撈好處。皇上看在嚴嵩的份兒上,不與嚴世藩計較。可如果嚴世藩貪的是朝天觀修善銀,皇上絕不會放任之因爲修朝天觀的銀子,說白了就是皇上敬天的銀子皇上敬天不誠,說不定上天一生氣,就不讓他老人家得道成仙了”

    張居正道:“馬上就入冬了。皇上即將讓內庫撥今年的朝天觀修繕銀。就看他小閣老敢不敢貪這一筆銀子了。”

    賀六說了一句話,令張居正喫驚不已:“就算他不貪這筆銀子。我們北鎮撫司也有辦法讓嚴世藩落一個貪污道觀修繕銀的罪名。”

    裕王道:“老六,你是說,栽贓那未免有些不光明正大。”

    李妃卻在書房的屏風後開了腔:“王爺,對付奸臣,不必非用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

    張居正贊同李妃的觀點:“王妃所言極是,我想起了前朝的左都御史周星說過的一句話。”

    裕王道:“周星是前朝有名的大清官,大忠臣。他說過什麼話”

    張居正臉上浮現一絲微笑:“貪官奸,清官要比貪官更奸,所謂以奸治奸。這話雖然出格,卻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

    裕王思索一番,道:“好,就這樣決定了。從朝天觀修善銀入手,查找嚴世藩的罪證。老六,這事就拜託你了。對了,本王想讓你見一個人。”

    說完,裕王拍了拍手。

    一個三十歲左右,身高五尺的矮子走進了書房。這人面容奇醜無比,一個鷹鉤鼻子煞是駭人。

    裕王指了指那矮子:“這是詹事府右春坊的掌坊庶子,朱希孝。

    朱希孝,裕王手中“小錦衣衛”右春坊的掌舵人。裕王最信任的人之一。要說他也算是皇親。只不過是個遠枝,僅有一個奉國中尉的封號。他年少時走了大運,被選入裕王府,做裕王的伴讀。裕王十二歲那年,在結了冰的湖上玩耍,掉入湖中。是朱希孝跳入湖中,救起裕王。

    裕王獲救,朱希孝卻被凍傷了筋骨,傷了骨節。從那一年起,少年朱希孝就再也沒長過個兒。

    裕王對他,好似嘉靖帝對陸炳那樣信任。

    朱希孝拱拱手:“見過六爺”

    賀六還禮:“見過朱奉國。”

    裕王道:“希孝辦事,也還算老練。今後,就讓他在暗中輔佐你。”

    賀六連忙說:“有朱奉國襄助,屬下辦起事來,定然更加順手。”

    賀六雖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暗道:老胡說的對,帝王心,海底針。裕王雖還不是皇帝,卻是儲君。他對我再信任也是有限度的。讓朱希孝“幫”我,說明裕王還是對我放不下心。

    裕王道:“好了今天的議事到此爲止。老六,查朝天觀修繕銀的事,就讓朱希孝幫你。”

    嚴嵩府邸。嚴氏父子對坐着。

    嚴嵩道:“兒啊。咱們嚴家要大難臨頭了那張調兵手令明明就是咱們僞造的。皇上卻說是他自己下的旨,那調兵手令是真的爲了自己的兒子,皇上身爲一國之君,不惜與他的臣子耍起了無賴血始終是濃於水啊。我們與裕王爲敵,沒有任何的勝算”

    嚴世藩卻不以爲然:“爹,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一陣咱們敗了,下一陣仔細點便是。”

    嚴嵩道:“兒啊,沒有什麼下一陣了私自調兵謀反的罪名都奈何裕王不得,我們搬倒裕王,根本是癡心妄想。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今天我終於想通了:都說你爹我權傾朝野。可咱嚴家的權是誰給的無非是皇上給的皇上要想收了咱嚴家的權,那咱們嚴家就什麼都不是”

    嚴世藩道:“爹,事情還沒壞到這個地步。別忘了,咱嚴家的門生故吏,佔了地方督撫的七成。京官正三品以上,咱們佔了六成。皇上即便是動了削咱嚴家權力的念頭,也要顧及朝局。”

    嚴嵩道:“但願。世藩,從今日起,你要收斂些。該拿的錢,不該拿的錢,這段時間都不要伸手了仔細讓裕王那邊的人抓到把柄。”

    嚴世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兒子知道了。”

    嚴世藩出了書房,他的心腹幕僚羅龍文便迎了上來:“爺,今年的朝天觀修繕銀撥下來了。”

    羅龍文被嚴世藩安插在工部做營繕司主事,專管幾處皇家道觀的營造、修繕之事。

    嚴世藩問:“哦撥了多少銀子”

    羅龍文道:“跟往年一樣,二十萬兩。爺,咱們還是照老法子,二一添作五”

    嚴世藩想了想,道:“父親讓咱們最近收斂點。二十萬兩,我看咱們留下六萬兩也就成了。剩下十四萬兩,全部花到朝天觀上。”

    嚴世藩是個雁過拔毛的性子,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扒一層皮。這正應了春秋時候某位古聖賢的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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