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緊了緊厚厚的披風,將自個兒裹得嚴實了些,笑嘻嘻的道:“聽聞你特意請了宮中的張太醫去給府中那位,眼下這事整個長安城都傳遍了。”

    “原是病了。”戰青城捏着酒盞,想起那雙空洞木訥的眼來。

    “嘖,張太醫那脾性我可是知道的,也就只給今上瞧了那麼一次頑疾,如今在太醫院撿藥,無數達官貴人都不曾將他請出去,你一句病了便去了”他捏着藥酒,在冷風裏凍得直哆嗦還要死要面子的撐着。

    戰青城掀了掀眼皮:“你近來倒是閒。”

    “不比你閒。”雲逸笑盈盈的模樣當真是一派風雅。

    戰青城默了默,忽的道:“今上前幾日找我私談,我手中的兵符,已經交了。”也就是說,如今的他不過就是個空有將軍殼子的人罷了。

    “難怪”難怪那張太醫願去一去將軍府了,原是想瞧瞧那傳聞中的願讓將軍上交虎符的人是什麼模樣。

    “哼,丞相那個老狐狸,怕是早看清了這一點。”一個沒有兵權的將軍,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也難怪這幾日練兵、上朝忙碌不堪的戰將軍忽的就閒了下來。

    戰青城起身,理了理衣袍,雲逸擱了酒壺,搓着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

    戰青城回去的時候已經散了,那蘭馨正抱着一件披風與她父親隔着兩步遠的距離說話,父女兩笑意盈盈,戰青城朝兵部尚書微微點頭:“岳父大人,近來身體可好。”

    “好,都好,勞將軍掛念,家中夫人時常掛念小女,若是得空,還請將軍與小女一同回來,喫頓團圓飯。”魏尚書對於自家這麼一個女婿還是很滿意的,起碼他在外的這些年,將軍府裏都是由他女兒一手打理着,老夫人也時常與家中夫人相敘,感情自是不差。

    蘭馨垂眸嬌笑:“父親,將軍事務繁忙”

    “好。”他只站在蘭馨身旁,與她並無過多的親密之舉,由於二人大婚匆忙,所以魏尚書再寒暄了幾句便退了下去。

    雲逸抱着一個湯婆子,瞧着蘭馨笑道:“許久不見,夫人越發標誌了。”

    蘭馨瞧着雲逸,溫婉一笑,端莊得體。

    戰青城與蘭馨上了馬車,雲逸抱着湯婆子,瞧着那輛馬車,視線有些深邃。

    一旁的小丫頭露華小聲問:“爺,您說,長安城裏說的戰將軍待一個棄婦百般好,也不知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許是配不上呢。”他莫名的說了句令人琢磨不懂的話。

    “爺,您是說,棄婦配不上將軍”

    “胡言亂語,回去了。”雲逸敲了敲這小妮子的腦袋,擡步慢吞吞的下了臺階。

    馬車裏蘭馨坐在戰青城身旁,叨叨的訴說着她掌管的府中那些事宜。

    “將軍,眼下老將軍的忌日也到了,三年已經滿了,祭奠便選在了明日,因着是忌日之後的日子,所以娘也說,由着府裏幾個自家人去拜一拜就好。”她聲音溫婉,如卿如玉一般,頗有大家閨秀之氣度,這些年將軍府因着她的幫襯看照,所以也不曾與朝堂有過脫節。

    當初戰青城娶她的時候,本也是因爲她是兵部尚書家嫡小姐罷了,娶了兵部尚書府的,自是不怕旁的人使絆子。

    “如今是冬日了,便讓府中人多移了些梅花進來,想來花開起來娘定是喜歡的。”

    見戰青城發着呆,她忽的覺得,這些話他並不曾聽見去,於是有些不安的問:“爺,可是覺得蘭馨煩了”

    戰青城只凝着明紙糊的窗外,窗外頭幾個孩子正在嬉戲,大雪紛紛裏推了好幾個雪人,馬車疾馳而過,幾個孩童哪嬉笑着躲開來,瞧着那羣孩子,蘭馨面色微紅,小聲道:“前幾日,娘也同我說了,孩子的事情讓我們抓點兒緊。”這方面的事情她向來生疏,自家夫君又是洞房花燭夜便走了,只匆匆成了個親,所以這些年每每提及倒也沒什麼,如今在本人面前,卻是羞澀了。

    他一言不發,下了馬車,安吉便匆匆走了來,瞧見身後的蘭馨,又退了一步。

    戰青城朝蘭馨淡道:“你且回去。”

    “好。”蘭馨垂眸,在海棠與紅豆的攙扶下走了。

    見人走得遠了些,安吉才道:“爺,蘇府的家奴剛去見東屋那位。”

    戰青城擡步入了府,兩人一前一後去了書房。

    夜色攏在將軍府的上空,透着些許壓抑的味道,大雪在窗外紛飛,冷風呼號着,那蘇府的家生奴阿生跪在蘇鳳錦的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小姐,老爺說了,太子的事情真與他無關,他不過就是一個瞧熱鬧的,人家見不得他當了將軍的岳父,所以纔會害了他,將軍戰功赫赫,又是今上面前的紅人,老爺讓你想想辦法”

    蘇鳳錦緊了緊身上的衣袖子,下意識去摸手邊的鐲子卻摸了個空,不由一愣,心忽的就涼了:“我不過是個棄婦再嫁的,又能做些什麼”

    “小姐,老爺如今被關在牢裏,那地方又髒又亂的,喫不飽穿不暖,如今已經病了,小姐,老爺這些年再不濟,可他也生養了你,小姐,你想想辦法吧。”若是再這麼查下去,查到了老爺的頭上,大家可就都玩完了。

    蘇鳳錦聽聞蘇老爺病了,有些着急,忙蹲了下來,扯了阿生的衣袖擔憂的問:“病了可嚴重”

    “若是再耽擱下去,怕是離去日無多了,奴才花了好大的價錢才進去瞧了這麼一眼,小姐,將軍是今上面前的紅人,他定是有法子的。”阿生跪在地上,暖子裏很暖,可是他卻急得手腳出了一層冰冷的汗,若是到時候老爺被連坐,那到時候蘇府的家生子一個都跑不了。

    “我知道了,這些,你拿去教後孃請個大夫去給爹瞧瞧,我再想想法子。”她轉身,將一包首飾拿了出來,那首飾是先前在趙府的時候趙阮誠贈她的,如今,收着也無甚用處了,左不過是賭物思人,給自己找不痛快罷了。

    阿生抱着那幾件首飾說了些好話便匆匆回去了。

    蘇鳳錦呆呆的坐地上,送了阿生回來的挽珠忙將她扶了起來,又氣又擔心:“小姐,當初在府上的時候他們待你都是丫頭一般的使喚,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如今出了事了,倒好意思腆着個臉來尋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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