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東屋,老夫人那院落便清淨了不少,下人一排排齊整的站在外室,蘭馨坐在牀邊喂着老夫人的藥,見戰青城來了,取了帕子替老夫人擦了擦嘴,這纔將藥擱海棠的手裏,她起身朝戰青城福身,擔憂道:“爺,您來了。”

    戰青城點了點頭,在牀邊坐了下來,執了老夫人的手,輕喚:“母親。”

    老夫人睜眼,冷冷的看着他:“咳咳咳你還來這裏做什麼去守着東屋那個蕩婦,還來管我這老婆子做什麼,由着我去了,你就好任那蕩婦在府中爲所欲爲了是不是”

    戰青城微微擰眉:“就算她是,她死了也是戰家的鬼”

    “你咳咳咳”戰老夫人被執拗的戰青城氣得直咳嗽。

    蘭馨忙上前拍着老夫人的胸口,朝戰青城溫聲道:“大夫說了,老夫人如今是氣血攻心,不宜再有動怒了,這些年爺在外頭征戰,府中唯有老夫人獨自苦苦支撐着已是疲累,還請爺不要再刺激老夫人了。”

    戰青城一時無話,老夫人這才道:“我知那蕩婦生得確是與如玉有幾分相似,你若如此執着如玉,那娘便不要了這張老臉,予你去相府求了這門親事。”

    “如今朝堂正是動亂之期,此事再議。”戰青城心不在嫣的接了話。

    老夫人擱了手中的佛珠,執了蘭馨的手放進戰青城的手中,語重心長:“戰家現下獨你一個了,你也大婚五六年,先前征戰在外,如今得勝歸來,也該考慮考慮子嗣的事情了,娘也老了,唯一的一點樂趣就是抱個孫子,蘭馨是個好孩子,嫁來府中這麼多年,一力操持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

    戰青城凝着蘭馨那張嫩白的手,纖細的手指甲上暈染着一朵細小的粉色荷花,襯得那雙越發的細膩,淡淡的脂粉香氣身她身上傳來,戰青城卻只覺得蘇鳳錦身上那股子極淡的味道,總能讓他魂牽夢縈。

    “讓母親費心了,是兒子不孝。”他忽的緊握蘭馨的手,蘭馨面色微紅,滿眼嬌羞。大約是因爲曾經一直求而不得,所以如今被稍稍靠近便總覺心跳不矣。

    “不過,關於下午外出一事,是與我一同去祭拜她娘,母親常年拜佛菩薩心腸,切莫傷及無辜纔好,免得在菩薩面前毀了母親一片誠心。”戰青城鬆開蘭馨的手,瞧着面色蒼白的老夫人,伸了手扶着她坐了起來。

    老夫人咳了好一會兒才問:“當真那爲何她卻是一字也不說。”

    “大過年的,何必提及亡人。”戰青城拍了拍她的背,想起站在墳前面色空洞而絕望的蘇鳳錦。

    “原是這樣,那,那她脖子上的印子”老夫人還不甘心,面色卻已經微有動搖,蘭馨死死的扯着手中的帕子,內室通明的燈火將她的不甘倒映了出來,秋婆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蘭馨的衣襬,蘭馨這才換了一副臉色。

    戰青城咳了一聲,朝老夫人道:“確實是兒子孟浪了。她如今昏迷不醒,母親也該好生保重纔是。”

    “原是這樣”老夫人垂眸,瞧着錦被上的木蘭繡樣,思及當時在大廳裏聲嘶力竭的蘇鳳錦來,又以覺有些慌。

    “兒子去看看她。”戰青城起身,理了理衣袍,轉身退了下去。

    老夫人靠着軟枕,有些發毛:“蘭馨,當日分明證據確在,怎的怎的又變了”

    蘭馨坐在牀沿,替老夫人擦了擦臉,溫聲道:“爺待東屋奶奶情深意重,便是蘭馨,也只有羨慕的份了。”

    “哼,什麼情深意重我看他是被那蕩婦勾了魂了今日這般說詞,也定是爲了東屋那蕩婦開脫鏡湖那事,誰也不許傳出去”老夫人恨恨的拍了拍被子,只覺又是一陣氣血翻涌。

    蘭馨連着咳嗽了好一會兒,捂了嘴面色蒼白的朝老夫人道:“娘,咳咳,我這風寒尚未大好,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老夫人揮了揮手,待人走了,這才重重的嘆了嘆氣,朝身旁的雅竹道:“你扶我起來,更衣。”

    “老夫人,您這”

    “如今府中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妖邪,大過年的竟一個個的都病倒了,我去佛堂裏念念經,去一去晦氣,更衣。”老夫人撐着身子站了起來,雅竹與檀梅對視一眼,只得照辦。

    織玉扶着老夫人,小聲道:“奴婢前些日子上街採買的時候聽人說,那新修的天雲觀靈驗得很呢,那天雲觀還派發了好些靈丹妙藥,但凡是人吃了,那氣色立馬就好了,聽聞若是常日信道修佛之人若誠意足,還能感動上蒼長命百歲呢。”

    老夫人張開雙手,織玉與雅竹伺候着更衣,檀梅取了溫溼的帕子爲老夫人擦着面上的汗,小聲笑道:“您可別盡聽織玉瞎說,這世間哪裏有什麼能讓人長命百歲的藥,老夫人便是不需那些,也會長命百歲呢。”

    老夫人拂了拂衣袍,推開門凝着那一整院的暴風雪直嘆道:“孽緣吶,孽緣。”

    織玉扶着老夫人,機靈的笑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東屋那頭奴婢已經差人打聽過了,雖是昏迷不醒,好在命還在,加上張太醫可是有名的聖手了,自會平安無事,再者說了,若不是那東屋的自已不願意說實話,又讓季全瞧了個半真不假的,怎會鬧出那般事來,說到底,都是她自個兒作的。”

    雅竹是個正值的,聽着不話雖不高興,卻也不好當着老夫人的面反駁,只得提醒道:“織玉,快將湯婆子給老夫人,莫要凍着老夫人了。”

    “對對對,瞧我這腦子,都忘了。”織玉瞪了眼雅竹,笑盈盈的將湯婆子交了上去。

    其實她與雅竹、檀香、繡春都是伺候老夫人的,她最不喜歡的便是雅竹那股子裝出來的正值清高勁兒,那日繡春也是個傻的,她不過是唆使了幾句,繡春便跑去欺負在後院幹活的那個蘇鳳錦去了,後來還妄想爬上爺的牀,如今不知是死了還是生不如死

    所以織玉表面上瞧着與誰都親近,見天的嘻嘻哈哈跟個開心果似的,可背地裏卻是個陰險的。

    新的一年在這戰府裏過得是沒滋沒味兒的,這戰府中亦出了不少的事兒,那喜慶的味道也就淡了下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