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在皇宮裏如履薄冰,低着頭走得心驚膽顫,生怕突然竄出個人將她認出來。

    皇宮巍峨華貴,曲曲折折的長廊與一望無際的宮道結構將蘇鳳錦困在其中,蘇鳳錦轉了小半個時辰,急出了一身的汗,偏越急越找不到正確的路,最後只能蹲在一處顯眼的宮門口發呆,想着她先前直瓣是哪些路,怎的就繞錯了道。

    一頂華貴輕乘的鑾駕停在蘇鳳錦跟前,那人着一套明黃色的太子服,頭戴黃金寶冠,因着是略寒的天,身上披了一件同色系的大氅,上頭以金線、作繡,一雙雲紋靴子落在蘇鳳錦的跟前,蘇鳳錦忙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憶秋,幾日不見,你倒懂規矩了擡起頭來。”他雙手攏在衣袖子裏,玩味的瞧着蘇鳳錦,嘖。這丫鬟身上的衣當真是熟悉,那衣領子上繡着的一個宋字當真是扎眼。

    蘇鳳錦慌亂的擡頭,想來眼前的人想來就是戰青城口中的太子了,聽聞太子殿下乃是庸俗之輩,平生極好美色與酒肉,卻不曾想身形均亭,膚色白皙,在這長安城裏頭想來也是喚得上名號的美男子,只是瞧着蘇鳳錦的眼神,帶着幾分失望。

    “不是憶秋你穿她的衣做甚”顧玄常打量着這木訥且過於呆順的蘇鳳錦,生得也不過小家碧玉,只覺無趣得緊。

    “奴婢頭一次入宮,同憶秋姐姐走散了,奴婢在這裏等她。”蘇鳳錦不敢將她的身份同太子明說,只得尋了個由頭,想着若她無趣一些,約是好脫身些的。

    太子攏着衣袖子,眸底泛起一道亮光,嗤笑道:“她不是最不屑咱們這些皇家宴會跟上。”

    蘇鳳錦忙跟在太子的身後,一路進了那偏門奔主殿而去,太子歷來是要走正殿的,偏這顧玄常是朵奇葩,什麼事兒都喜歡悄摸摸的,這會兒大約連宮門口的守衛都不知道太子入宮了。

    他走了兩步,掃了眼走在最後頭的蘇鳳錦,揮了揮手:“怎麼跟憶秋一個德行走近些本宮能吃了你不成”

    蘇鳳錦低着頭,唯唯諾諾的:“奴婢不敢。”

    “嘖,無趣,真真是無趣。”顧玄常懶得再理她,大步入了花園,花園裏頭正是高朋滿座,君臣之間相帶盡歡言,推杯換盞間斛觥交錯,蘇鳳錦忽的有些心疼戰青城。他爲國賣命,滿門馬革裹屍,卻還要被皇帝懷疑忠心。

    蘇鳳錦緊了緊拳頭,跟着太子擡步入了宴會的花園裏,正值中秋,御花園裏頭擺滿了許多寓意應景的花,於花園之中有一小湖泊,月光籠在湖面上,彷彿灑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蓮子滿結的湖中有風來襲,沾着蓮香了陣陣。

    有人在那湖面上起舞,舞姿翩躚裏那鮮活明豔的顏色在燈盞下格外的亮眼。

    蘇鳳錦偷偷望向居於高位的皇帝,皇帝身着龍袍,氣度威儀,鬍子花白,笑意滿面,捏着酒杯正在受太子的敬酒。

    憶秋悄悄走過來,拽着她的手將她拖到了暗處,鬆了口氣:“蘇姐姐,你去哪兒了,怎的跟着那色太子一塊兒來了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蘇鳳錦望向那皇帝,緊了緊衣袖子,低聲道:“我回頭的時候你們已經不見了,所以便去找你們,沒曾想遇着了太子殿下。”蘇鳳錦不敢細看皇帝,依稀的一眼只覺有幾分眼熟。

    “蘇姐姐,你當真想好了若是萬一今上生氣了,你自個兒的腦袋也搭進去了。”憶秋掃了眼經過的宮女,同蘇鳳錦咬着耳朵。

    蘇鳳錦緊了緊拳頭,面色蒼白得緊:“原是因着我才害了戰府”

    “戰府功高震主,遲早會有這麼一遭的同你原也沒有什麼干係,蘇姐姐,你聽我一言,戰青城那種人,本就是不值得的,他要娶你原也不過是”

    “嘖,倒真是難得,你也捨得入宮了。”太子捏着一杯酒湊了過來,那養尊處優的面容上透着得體的笑,頗有幾分太子的架勢。

    憶秋將蘇鳳錦擋在身後,朝太子福了福身,笑得敷衍:“奴婢也沒有法子,狀元爺非要來,奴婢也只得來了。”

    “不如本宮向宋狀元要了你,以後你就跟着本宮,喫香的喝辣的,如何”他掃了眼憶秋身後的蘇鳳錦,微眯了眯眸,能讓憶秋這般護着的,想必也不簡單。

    “太子殿下是要娶奴婢做太子妃嗎可惜了呢,但凡是想娶奴婢的,最後運氣都變得差了許多呢,且說長安城東市那位陳公子,次日便死在花樓了呢,陳公子堂家那位,聽聞後來不能人道了呢,哦對,還有城西那位,上千萬的家產,也不知是怎的了,竟家道中落,如今在長安城的城門口討錢呢,每次奴婢路過都要向奴婢討些銀錢,奴婢可愁得很。”

    蘇鳳錦還是頭一次聽憶秋說她的事兒,其實細算起來,憶秋今年原也不過十五歲,比蘇鳳錦還要小兩歲,可是爲人處事卻極是得體,頗富商業頭腦,可以說宋仁義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是憶秋在打理,如此賢能之人,試問哪家的不喜歡,想來那些事故里面也有不少宋狀元的手筆呢。

    太子一口氣憋在嗓子裏,扔了一句不識擡舉拂袖而去。

    憶秋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一面朝蘇鳳錦道:“你瞧,越有權勢的男人呢,那心便越多,紅的黑的,白的黃的,隨時隨地能生出一顆心來,若是你不要,他也能隨時將那顆心掐了去,官場商場,原都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不可當真。

    蘇鳳錦默了默,那麼她與戰青城之間發,各取的所需又是什麼

    “憶秋,有沒有法子讓我同今上單獨說說話”蘇鳳錦望了眼那正在倒酒的錄海,忽的想了起來,這人就是她在御花園的西音亭瞧見的那個人。

    憶秋掃了眼暗處,咧嘴一笑:“蘇姐姐,若是今上有難,你會不會救今上”

    蘇鳳錦有些莫名:“若是救得及,總是要救的。怎麼了可是哪裏不妥”

    “沒什麼,唉,那宮女換酒去了,你快去接了那倒酒的宮女那位置。”憶秋推了蘇鳳錦一把,蘇鳳錦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二皇子靠着椅子,眯起狹長的鳳眼打量着那個呆頭呆腦的小丫鬟,呵,她着了丫鬟的衣服卻敢搶宮女的活計,膽子倒是不小。

    蘇鳳錦端了酒來到皇帝的身旁,儘量忍着哆嗦替皇帝倒了盞酒,皇帝掃了她一眼,瞳孔微縮了縮:“你你是御花園裏頭那個丫鬟”

    蘇鳳錦忙擱了酒壺,正欲下跪,一人突然從禁軍裏頭竄了出來,長劍出鞘,朝着皇帝刺來,大聲道:“狗皇帝還我北晉百萬將士的性命”

    情急之下憶秋推了蘇鳳錦一把,蘇鳳錦詫異的望向憶秋,直直的栽進了皇帝的懷裏,那劍劃傷了蘇鳳錦的手臂,錄海慌了神,大喊護駕,整個御花園亂成一團。

    有人上前與那刺客纏鬥,所有的大臣一律轍出了御花園,皇帝衣袍上沾了蘇鳳錦的血,便領了蘇鳳錦去了內殿,換了衣袍出來卻見蘇鳳錦跪在內殿的客廳裏,手臂上流血不止她也無意去理會,一旁的太醫勸了好一會兒,見皇帝來了,鬆了一口氣。

    “怎的不上藥”皇帝掃了眼太醫,又道:“給她上藥。”

    “奴婢求今上放過將軍府吧,那荷包是奴婢繡的,也是奴婢求將軍帶給那位公子的,不幹將軍的事,將軍府滿門忠臣良將,絕無二心,還請今上徹查。還將軍府一個清白。”蘇鳳錦跪在冰冷的地上,瞧着自個蒼白又狼狽的倒影,她想,這個時候的她一定很糟糕。

    皇帝細細瞧着蘇鳳錦,眸底寒光冽冽:“你繡的”

    蘇鳳錦只得將先前的事情復說了一遍。

    皇帝目光復雜的凝着她:“你是什麼身份,膽敢替將軍府求情。”

    “不是求情,原是奴婢不好,不幹將軍的事,還請今上”

    “你護駕有功,這一次朕不要你的腦袋,上藥領賞就退下。”皇帝一拂衣袍失了那份祥和,凝着蘇鳳錦的視線裏透着不怒自威的威懾,蘇鳳錦嚇得渾身發抖,咬着牙低聲道:“求今上開恩,奴婢不要賞,求今上開恩,那荷包原是奴婢的”

    錄海遞了茶盞給皇帝,朝蘇鳳錦語重心長道:“姑娘,這朝堂之內的事情可不能妄言,即便荷包是你託將軍所贈,可這戰府搜出龍袍,可是證據確鑿。”

    “戰府滿門都是今上手中的利劍,若是失了利劍,今上如何護住萬里江山”蘇鳳錦原是想伸手去拉皇帝的龍袍,可看了眼手上的血也就作罷了,跪在地上朝着皇帝連磕了好幾個頭,嫩白的額頭都磕破了。

    皇帝手中的茶盞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燙了蘇鳳錦的手,嚇得蘇鳳錦縮了縮身子,面色越發的蒼白。

    “你好大的膽子,敢對朕的江山指手劃腳還是說,真正放走餘孽的人,是你”龍威震怒,宮裏頭的人烏啦啦跪了一地,直喚今上息怒。

    蘇鳳錦也伏在地上,嚇得微微發抖,聲音都沙啞了:“奴婢不敢,還請今上開恩,原是奴婢的錯,那龍袍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朕自有伏令司去查清此案,退下。”皇帝拂衣便要去大殿,蘇鳳錦跑到皇帝跟前跪下,擋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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