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棄婦再嫁:情撩冷麪將軍 >第162章 晨雪攀黛瓦
    戰青城擺了擺手,安吉捧了好幾個盒子遞給田七,笑態可掬:“這些是爺的謝禮。”

    張紀全湊近盒子邊聞了聞,哼哼道:“原就是你應承老夫的藥材,說甚謝禮趕緊走趕緊走,別擱門口當門神。”

    寒冷的冬風夾帶着雪落得紛紛揚揚,街道上彷彿還殘留着細枝末微的凌亂味道,來來往往的人裹緊了衣裳疾步匆匆的走,漆黑的夜攪弄着屋門口的大圓燈,燈盞搖晃之下拉扯着兩人的身影。

    戰青城扯了寬大的狐裘大氅披在她的身上,那過長的大氅拖到了地上,蘇鳳錦不時的提着,跟在戰青城走在寒冽的冷風中,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忽來一陣驟風,夾帶雪花冰冷的拍在臉上,兩人在街道上默默前行。

    路過那一個餛飩攤子,那攤子開在拱橋下,斜岸便是一個小碼頭,碼頭的盡頭是一條極寬的護城河,河面尚未結冰,有詩人雅客正坐在小火爐子旁煮酒,低論當今之局勢,船微晃動,輕搖船上的篝火。

    淺淡的香味兒自那攤子前飄來,夜色見晚,天氣嚴寒,那婦人笑盈盈的輕喚:“夫人可要嘗一碗餛飩如今風雪大得很,喫一碗也好暖暖身子。”

    戰青城拉了蘇鳳錦坐下:“兩碗。”

    掃了眼牽了馬遠遠站着的安吉,又道:“三碗。”

    “好咧,那邊那位爺,您也一塊兒過來坐。”婦人喜笑研開,轉身便去忙活餛飩去了,安吉牽了馬挪到蘇鳳錦鄰桌坐着,憂心得緊。

    如今相府敗落,相府小公子曾經又臨去前叮囑過爺要照顧好卿二小姐,這若是顧及蘇氏,那可就沒法顧及卿二小姐了,安吉想想也覺愁人得緊,悶在一旁不敢說話,怕多說多錯,到時候爺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冷風從橋底下穿過,抖落了橋上斜攀的梅樹枝椏上的雪。

    不一會兒婦人便端了碗餛飩出來,戰青城推給她,拿了雙筷子塞進她手裏:“嚐嚐。”

    蘇鳳錦的手冷似冰一般,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子低頭喫餛飩。

    那婦人的速度也快,一會兒便上了三碗,安吉捧着碗喫得很滿足,這小橋下的小喫食原是最多的,只是近日兵慌馬亂的,這秦淮河邊的攤子便少了許多,這味兒這麼多年卻是不曾消減的。

    戰青城低頭喫餛飩,一口一個,速度快得很,沒一會兒就見了底,他瞧着從橋身探出來的那樹梅花輕嘆:“幾年前那顆樹還很小,不曾想一轉眼便已經枝椏旁溢寒香遍開了,這餛飩的味道倒也沒變,小時候總喜歡帶着如玉偷來這小橋下,一串銅板便能從頭喫到尾”

    他的聲音忽的戛然而止,瞧着蘇鳳錦忐忑不安,似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解釋道:“原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喫好了。”蘇鳳錦掏出幾文錢擱在桌上,起身彈了彈斗篷上頭的白雪花,望着戰青城發上的白髮發怔。

    他們如今,是不是也算是一起走過一段白頭路

    戰青城摸了摸鼻子,跟在蘇鳳錦的手頭。

    他原是打刑部出來,因着刑部有篝火,所以戰青城穿的不多,如今去了大氅,挺拔高大的身形於夜色中像極了一棵松對,筆直的佇在蘇鳳錦的身旁,寒風雪雨亦不曾彎腰。

    蘇鳳錦裹着狐裘大氅走在寒風蕭瑟的長街,街道上許多店鋪早早的便關了門,獨有的幾家店也只亮着燈盞,大門緊閉着。

    腳踏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屋檐的冰棱被燈盞朦朧的光折得晶亮,一排排掛在屋檐,好似水晶柱子一般。。

    戰青城囁嚅着脣角,眼看就要到將軍府了,這纔開了口:“太子入獄,後日問斬,你父親也在列。”

    蘇鳳錦猛的回頭看他:“你說什麼”

    冷冽的風凍得她渾身發顫,大氅帶來的溫暖一瞬間便消散得一乾二淨。

    戰青城嘆了嘆氣:“沒什麼,回府吧。”

    門口肖然心跪在風雪裏,面容蒼白髮式凌亂,她簪環盡去,那冰冷的風雪似要將她整個人埋了一般,她見蘇鳳錦與戰青城來了,喫力的站起來,剛走兩步便倒在地上。

    想來是跪得久了,渾身冰冷腳也麻着。

    蘇鳳錦到底於心不忍,扯了大氅披在她身上,將雙目紅腫的肖氏扶了起來:“你這是”

    肖氏腿一軟又跪了下去,哭哭啼啼好不傷心:“鳳錦,你救救你爹和你大哥吧。他們明日可都要行刑了再不救就不來不及了啊鳳錦,先前之事原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我都受了,可是你大哥打小便待你好”

    蘇鳳錦望向戰青城,指尖輕顫面色慘白:“將軍,我爹”

    戰青城掃了眼肖氏,拽了蘇鳳錦便回府:“進府再議”

    安吉也不好讓肖氏這麼爬着進去,於是便扶了她一把,肖氏當即感激涕零。

    這人就是這樣,當她鼎盛之時,你若是待她好,在她看來那是理所當然又一文不值的,若是當她落了難時,你只伸手扶她起來,她便都覺是天大的恩惠。

    安吉扶了肖氏去得東屋,東屋裏頭早知蘇鳳錦今日回,所以生了碳備了些喫食候着呢,一進門挽珠便替蘇鳳錦收拾着雪潤溼的衣,春芽替戰青城解開外袍,換了件舒適的襖子,掃了眼那站在門口躊躇的肖氏,低聲道:“當真是難得,今兒什麼風將肖夫人刮進來了”

    挽珠氣乎乎的接了話:“小姐,先前肖氏待咱們那般過份你怎的還要救她由着她在將軍府外頭凍着,誰管她啊。”

    蘇鳳錦抱着湯婆子出了屋,將那湯婆子塞進肖氏手裏,低聲道:“餓嗎”

    肖氏磨不透她的心思,哆嗦着又要跪下:“鳳錦,姨娘給你跪下了,你救救你爹和你大哥吧”

    戰青城一碗餛飩沒喫飽,坐在桌前端了飯碗扒飯,見蘇鳳錦就這麼站在門口任着冷風呼嘯,又有些煩燥,扔了碗便將她扯進了屋子裏:“你可知你父親與大哥犯的什麼事那是勾結太子意圖謀逆的大罪你可知在皇宮的金鑾殿下埋了多少火藥那火藥便是你大哥尋得由禁軍總管親自埋下去若非提前察覺,早已釀成大禍。”

    蘇鳳錦瞧着滿眼渴求的肖氏,心裏好似生出了個無底洞,原先的那些話盡數都吞了進去,一時無言。

    肖氏跪在地上直磕頭:“鳳錦,你也知你大哥向來謹慎,怎會去做那些糊塗事,這其中必是有什麼誤會,鳳錦,姨娘求求你了,後日午時可就問斬了啊”

    戰青城將蘇鳳錦拖進裏屋:“送客”

    肖氏被請出了東屋,一路哭得撕心裂肺的。

    蘇鳳負呆坐窗前,瞧着戰青城心裏頭慌得厲害。

    戰青城等了她許久也不見她說什麼,從書桌文案裏頭擡眼望去,卻見她捧着湯婆子在發呆,漫漫長夜裏兩個人都未睡。

    泠風呼嘯,冰雪哀嚎,冬季已經開始步入最後的大雪天了。

    窗外頭的雪似棉絮一般,不斷的從一望無際的天空散落,對面灰寂的牆面與雪作化一色,牆角落裏豔紅的寒梅卻猶爲顯眼。

    蘇鳳錦呆坐了一夜,挽珠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原是想將這壓抑的屋子裏弄些生氣,可瞧了蘇鳳錦呆怔蒼白的臉,便什麼話都咽回肚子裏去了,這個時候想來說什麼都比不說要來得好些。

    戰青城起身淨了臉,春芽伺候着他穿了朝服,他走出裏屋,回頭看了眼蘇鳳錦:“你就沒什麼話要與我說”

    蘇鳳錦緊了緊帕子,低啞着嗓音:“沒有。”

    好,很好。

    戰青城拂衣離開了東屋挽珠這纔敢開口說話:“小姐,那蘇府咱也沒受他們的恩惠,走了就走了吧,那可是大罪,沒將肖府諸親一併牽扯進去已是大幸了,呸呸,要奴婢說,連着肖府一塊兒封了纔好呢。”

    蘇鳳錦瞧着大雪嗚咽的窗外,心裏頭滿是恐慌:“便是求了,他也不會救的。”

    戰青城要去救卿相府的,又怎麼會再抽心思去蘇府。

    春芽冷哼了哼:“那是自然,那麼一個九品芝麻小官,膽子倒不小,竟敢夥同太子行謀逆之事你也不瞧瞧你這蒼白無趣的模樣,任是誰都會選卿相府二小姐吧,如今二小姐出了事兒,將軍自是要想法子的,且不論旁的,二小姐總是要救的。到時候二小姐若是入了府,你可就當真只能呆在東屋裏頭老死了。”

    蘇鳳錦擱了湯婆子,朝挽珠道:“那些竹牌可還有”

    “有的,爺差人做了大半屋子呢。”挽珠拿了兩個遞給蘇鳳錦。

    “拿篆刻的小刀來。”蘇鳳錦心裏默下了決定,無論如何,她終是要救一救的,那到底是她的父親,是她孃親一心掛念的人,如今若是這般走了,想來孃親心裏頭也是不安。

    蘇鳳錦坐在屋子裏頭刻字,每刻一塊牌子,挽珠便掛一塊,這半個時辰了,也才刻了那麼幾塊牌子,遠遠的瞧着那櫻花樹,當真是清寂得緊。

    蘇鳳錦記得的原都是戰青城先前寫的那些,心想着,也不知用什麼樣的法子才能讓戰青城幫忙了,也就只能這般去討好,望他能看在這幾分薄面上,寬宥一二。

    戰青城自早朝上下來,同雲逸走在一處, 那條長長的宮道似沒有盡頭一般,在風雪裏一路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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