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好不容易纔瞧見落了單的蘇鳳錦,自是要帶回去好好折騰一番的,也好讓她知道這個夫君是用來幹什麼的,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裏,這對於戰青城來說,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近來戰青城甚至開始懷疑,若是哪一日便是沒了他,他的錦兒也能夠獨擋一方,無人能傷了。

    雖是好事,不過若是自家小嬌妻不那麼依賴他了,倒是他這個夫君的失職了。

    長夜漫漫,憶秋也懶得去瞧這二人難得的卿卿我我,打這長安城裏頭轉了一圈去了紅袖坊。

    紅袖坊裏頭熱鬧如往昔,只是,有人是常來,有些常來的人已經不來了,還有些新人,瞧着面孔生得很,見了憶秋,伸了手便湊了過來,那醉熏熏的嘴眼看就要將憶秋給薰暈過去。

    “美人兒,來,陪爺喝一個,爺有的是錢。”他摟着憶秋,一隻手遞杯子。

    憶秋媚眼如絲,挑起那公子的下巴,笑盈盈道:“你姑奶奶我也有的是銀錢。”

    這人醉了,摟着憶秋便要上下其手,憶秋稍退了些,眸底一片媚色:“我可不喜歡人多,小哥哥可去樓上等我,待我換身衣裳便來。”

    坐在二樓的顧燁恨不能將那隻手給剁了:“宋狀元,這樣任着那混帳欺負憶秋,當真是好嗎”

    宋仁義喝着溫酒,笑意淵長:“不過是個暴發戶家的小公子罷了,憑他的手段,還玩不過憶秋。”

    七殿下一顆心是七上八下的,瞧見憶秋哄着那人上了樓,憶秋同旁的一位姑娘嘀咕了幾句,那姑娘笑盈盈的走了。

    宋仁義也不着急,飲酒作詩賞美人,見天呆在這紅袖坊裏頭,不亦樂乎,若非這紅袖坊是他的產業,只怕這狀元府都要被他給玩垮了去,畢竟這兒賺的一大半銀子都能被宋仁義給埋汰光。

    憶秋掃了眼二樓,瞧見顧燁,一時有些不大自在,轉身便欲離去。

    宋仁義順手扔了個茶盞,朝她招了招手:“上來。”

    憶秋只得認命上了樓,樓上顧燁趁着她上來的空檔迅速整理了一番衣袍,宋仁義玩味的笑道:“如今你倒知道上心了,唉,晚矣,晚矣。”

    顧燁的眸色瞬間黯淡了下去,確是晚矣,只是如今他又能做得什麼呢

    憶秋上了樓,規矩不少,衝顧燁行了禮,再向宋仁義行禮,宋仁義樓着懷中美人,懶洋洋道:“這夜半三更的,你不在府上呆着,來這紅袖樓做什麼難不成那小兔崽子欺負你”

    憶秋呵了一聲,倒了杯酒坐下:“他可不敢欺負我,他若是欺負我,我便將顧家的家業全轉到我的名下來。”

    顧燁見她笑意裏滿布春風,整個人精神抖擻的,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在顧府不曾受人欺負,他倒也安心了,只是又一面怨恨着自己,爲什麼不早些看清,如今竟生生錯失了佳人。

    “方纔那人”

    憶秋低聲輕笑:“左右閒着無事,尋個人玩玩罷了。”

    宋仁義捏着酒盞,掃了眼七皇子,笑意幽幽:“你可還記得那李均之”

    憶秋細想了想,點了點頭:“記得原是上一屆同狀元爺一塊位列三甲的,好像是個探花郎來着。”

    那李均之同雨薇還有着一段孽緣呢如今倒是不曾瞧見他了,若是瞧見了,定要好好替雨薇姐姐踹兩腳纔好。

    宋仁義倒了盞茶,笑道:“他被貶去常州赴任,路上遇了匪,英勇就義了。”

    憶秋嗤笑一聲:“他那般是非不分的,也配英勇就義這四個字倒是不曾想他能死在那些匪徒的手裏。”

    顧燁一驚,詫異道:“如今南晉竟也有土匪出沒了常州城屯兵有五萬之多,竟也拿不出一羣土匪嗎”

    宋仁義捏着杯盞,笑意悠長:“如今正喝酒,說那些做什麼憶秋,你與那李均之好歹相識一場,若是得了空了,不妨去替他收個屍。”

    憶秋飲了杯酒,豪邁的再倒了一杯,笑道:“我替他收屍他也配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顧燁忙放了杯盞:“夜裏不安全,我送你罷。”

    憶秋倒也沒拒絕,只笑笑轉身下了樓,剛要出門,那被騙走的公子哥又折了回來,拉着憶秋的手說胡話。

    “娘子,娘子你不是說了讓我等你,如今一晃神的功夫,你竟要同旁的人走了”

    顧燁猛的捏上那人手腕,只聽得咯咯兩聲,那手骨便碎了,他順手一扔便將人扔去了紅袖坊口央的蓮花池子裏頭,砰的一聲響,水濺得老高了,連帶着小溫泉裏頭的金蓮也壓壞了好幾朵。

    憶秋抱着手臂,笑語嫣然:“七殿下,你損壞了紅袖坊的東西,可是要賠的。”

    顧燁掏出一個印章扔她手裏,高大的身軀揹着光,那雙深邃的眸子似一個無底洞:“賠多少你填個數就是了,本殿下還能虧了你的不成。”

    憶秋捏着那印章,笑得眉不見眼:“這東西可不能隨便亂扔。”

    顧燁拉着憶秋的手,將那印章再度塞回她的手裏,沉聲道:“讓你收着便收着,用完了再還我就是,走吧,我先送你回府。”

    憶秋這時才發現,顧燁是真的長大了,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增長與強壯,更多的是語辭語態與精神上的成長,他開始變得要強、霸道,帶着皇家天成的霸氣,容不得旁人拒絕,卻又那般小心翼翼的待着她,憶秋心裏五味陳雜。

    登上車輿,顧燁就坐在憶秋的身旁,他的手就擱在憶秋的手旁,幾次湊近前去,卻又縮了回去,憶秋瞧着窗外穿梭而過的燈盞,眸子輕輕閉着,一副將睡未睡的模樣。

    七殿下將手一點點的挪了回去,幹着一把嗓子問:“你在顧府可好我聽聞那次顧府的船被扣下了,是懷安王在背後使的絆子”

    憶秋扭過頭來,細細瞧了他半響,端看他眉眼剛毅英朗,衣着華貴氣質不凡,若是換了旁的人,必爲之傾倒。

    “他待我很好,在顧府裏頭,許多內務都是我在打理着,顧府的人待我也是極好。”

    顧燁嗯了一句,怔怔的瞧着憶秋。

    “知秋還好嗎”

    顧燁沉了一張臉:“我原是送她去清虛觀的,半路被人劫走了,如今百轉千回之下又回了相府。”

    憶秋覺得奇怪:“你這般欺負葉丞相的妹妹,葉丞相卻還要幫着你,我該誇葉相心大還是誇他這裏頭大有文章”

    顧燁擰緊了眉頭,猶豫了一會兒,溫聲解釋:“我出征之時葉相便是我的軍師,那一路多虧了丞相照拂,他亦算是本殿下的一位恩師,雖對其妹抱憾,公私到底不可混作一談。”

    憶秋似懂非懂,扒在車窗邊瞧着窗外那個燈火闌珊的世界,只覺分外無趣。

    同樣無趣的,還有宋仁義,他躺在軟塌上,瞧着瓶口新插的秋海棠,慵懶的掀了掀眼皮。

    身旁的美人失笑:“狀元爺若是喜歡,爲何不將那人追回來,卻要拱手相讓”

    宋仁義一把將美人勾進懷裏,挑起她的下巴,挑了挑眉:“爺喜歡的可不止一位美人,不知你說的是哪個”

    美人在宋仁義的胸前畫着圈兒,嬌笑道:“爺這心裏頭還能裝着哪個人,這旁人醉着不清醒,奴家卻是清醒得很。”

    宋仁義凝着那一株秋海棠,眸色幽暗:“可惜了,爺也是不清醒的那一個。”

    美人忽的抽了手,嬌笑道:“您瞧,這人不是來了嗎。”

    宋仁義順着美人的指望去,卻見這葉知秋紅着眼睛站在雅間門口,她身上披着一件淺色的大斗篷,有風打窗戶吹進來,拂起她的披風,露出淺瘦的身形來。

    宋仁義的面容忽的便溫和了起來,似一杯滾燙的開水輕而易舉的便將那一捧捂不化的冰給融了,他推開美人坐得端正了些,順手將衣襟理了理:“你怎麼”

    葉知秋掃了眼那美人,美人識趣的退了下去,她這才提了裙襬跪了下去:“宋哥哥。”

    宋仁義忙伸了手欲扶她,又恐有不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嗑嗑巴巴道:“你快起來,跪着我做甚。”

    葉知秋一擡眸眼淚便如雨般滾落,一串接着一串,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宋仁義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可是誰欺負你了你同我說,回頭我將人全送牢裏去,坐個一年半載的給你消消氣。”

    葉知秋接過那帕子,嗓音哽咽:“若是若是當年我不曾被人拐賣,或許如今你我,也是很令人豔羨的一對夫妻了。”

    宋仁義不知從何談起,一時不敢作聲。他都近三十歲的人了,葉知秋不過十六歲,卻已經經歷了那般多的苦楚,真真是令人心疼,卻一時又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應當怎麼疼起

    “原都是往事了。”

    葉知秋瞧着手裏頭的帕子,抽噎道:“這帕子原是我小時候繡予你的,針線差得很,不曾想你卻一直留着,宋哥哥,你說若是沒有那些前塵往事,我只是葉淵清的妹妹,該有多好。”

    葉知秋一直在紅袖坊,接的卻只有一個二殿下,所以即便宋仁義同樣在紅袖坊裏頭呆了好些年,卻也依舊不曾碰着葉知秋的面兒,只是偶爾聽人提起過,頂樓有個姑娘並不怎麼露面兒,也從不接客,生得卻同憶秋姑娘差不多,那本人可比憶秋姑娘還要好看,那時候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曾想,竟是這般的因果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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