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王總確實到場了,坐在最前排的大圓桌上,有廚師長安師和各檔口老大,當然還有我們的老大王祥。

    小王總個子不太高,有點微胖,表情比較和煦,沒有那種大人物的架子氣,同座的還有他的嬌妻韓麗,也是一等一的美女角色。

    那晚聚餐氣氛很熱烈,大堂經理和前廳各大主管都忙得不亦樂乎。

    沒有了老大王祥在跟前,我們這一桌的幾個人都沒有了威壓感,嘻嘻哈哈地說笑個不停。

    小穆突然嬉笑道:哎呀,一會趙靜怡要過來敬酒了。

    我一愣神,突兀地問:趙靜怡是誰

    此言一出,全桌近十人都鬨笑起來,眼神像看外星人一般打量起我。

    有一個熱菜的師傅說道:哎呀,洛明,你來快半年了連趙靜怡都不知道,那這個男人也是白當了。

    溫甲適時地湊在我耳旁,小聲地說:趙靜怡就是我們整天所說的趙大奶,她胸很大,這是大家給她起的外號。今天我們隔壁坐的就是服務員,所以沒人再那樣叫她。這一說真名,你卻不知道她是誰了。

    我臉頰一陣潮紅,不知是因爲尷尬還是因爲聽到了敏感話題。溫甲這樣一說我自然知道了,但是我在聚福苑也前前後後遇到過趙靜怡好幾次,除了看到她模樣可愛外,從沒注意到她那個特徵。

    果然正如小穆所說,不一會功夫,趙靜怡和二樓三樓的兩個主管一起過來給我們敬酒。

    酒杯相碰的瞬間,我鬼使神差地用眼睛瞥了一下趙靜怡的胸部,果然看到有兩座傲人的雙峯屹立在胸前,心想自己見過她很多次,卻也不曾在意過。忽然又念頭一轉,開始責備自己不應生出這份邪惡之感,感覺自己的思想被所處的環境要改變了。

    聚餐到了最後,大堂經理徐錦輝臨時倡導大夥即興表演,可以上臺跳舞、唱歌、講笑話等,想讓氣氛更加融洽。

    所有愛好表演的人都躍躍欲試,王祥突然走過來,微笑着對我說:洛明你不是能唱歌麼,我給徐經理把名都報了,你一會好好給咱們唱首歌。

    我記得那晚的表演我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後來的神情自然,因爲自己適合許嵩的音色,我唱了那首一直很喜歡的山水之間。

    從後來臺下發出的雷鳴般的掌聲裏,我知道自己表演還算出色,因爲小王總讚許地雙手鼓着掌,他身邊的韓麗也露出了被驚豔到的神色。再然後,我看到老大王祥看着我在小王總耳邊低聲說着什麼,我想他一定是在告訴小王總我是他涼菜房的人。

    臨近元旦,我最後一次去醫院拿藥,結果卻空手而回。因爲醫生在仔細給我做了心電圖、腦電圖等檢測後,興奮地告訴我,我已經完全康復了,不用再吃藥,同時他也很欣慰,說我是他所有患者裏面康復最快、腦力和智力恢復最好的一個患者。

    那天我休了假,我在回來的公交車裏面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我回想起自己在這將近兩年的病痛折磨中承受的種種不堪和恥辱,眼淚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我給父親撥了電話過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父親的聲音蒼老了一點,但他聽到這個好消息說話卻很有力,他再次囑咐我要珍惜自己的健康,晚上不要睡太晚,並說再過一段時間家裏不忙了,他就來城裏看我。

    我欣然答應,並告訴父親我也很想他,讓他儘量安排好事情早點來城裏。

    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我翻出大箱子裏面所有我曾買的書,開始整理。

    將近兩年的時光,我沒有再學習曾經借來的同學的高數課本,現在想要重新在大腦整理思路,幾乎是沒有了可能。這兩年,曾經離開學校苦學的理科類,真的是已經荒廢了。

    我心中無比明白,成人高考,已經是一個逝去的夢。

    我可以選擇放棄,但不可以放棄選擇既然自己選了走出校門從另外一種途徑獲取知識,那就毅然決然地走下去。文憑沒法獲取,我認了,但自己心中另外一個夢想猶如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從未冷卻。

    我將那些理科類的書本賣去廢品站,騎上自己的小電動,向着一個曾經最熟悉的方向奔去。

    這是一家名爲古今書屋的老舊書店,裏面很雜亂,但包羅萬象,各種書籍在這裏都能找到。

    我曾經買的唐詩宋詞元曲、古代文言文詮釋大全等都是出自該書店。剛出社會的那三年,我是這裏的常客。

    因爲現在圖書市場的不景氣,這裏總是門可羅雀。書店老闆是一個禿了頂的老年人,心情好像總是很不好,我記得我前幾次去的時候,他戴着老花鏡,只是擡頭冷冷地看我一眼,也不理睬,繼續整理他的書本。

    後來我經常去,每次總買一些書,漸漸地他對我的態度好起來。

    我每次去書店一次,幾乎都要佔用多半天時間,我總是細細地尋找着自己想要的書,然後在找到之後再拿了其他的書本去翻看。

    有一次到了午飯時間,店老闆給自己做了一碗油潑面,上面還放了炒香的韭菜,只聞得我口水泛起一波又一波。

    今天我又來到了這家闊別近兩年的古今書屋,其實我心裏挺想念那個禿頂的店老闆的。

    可是,書店裏再也沒有了他的身影,搭理書本的是一個相貌憨厚的中年婦女。我曾好幾次話到嘴邊想詢問她有關那位老爺爺的去向,但都感覺太過冒昧噎了回來。

    我繼續頻繁地去光顧古今書屋,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那位禿頂老爺爺的影子。

    時間日復一日地過去,春節前的寒假,又來了勤工儉學的學生工。可這一次,沒有了活潑可愛的女生,除了一個長得可與霸王龍一較高下的短髮女,其他的幾人全是男生。就像生命裏曾經出現過的美好事物,要麼就那麼一兩次我們沒趕上,要麼就是當它再次出現了,我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和年齡,它對於我們,已經索然無味。

    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爲謀,這一茬來的假期工,個個趾高氣揚,彷彿他們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人,而我們,則是低下的粗俗漢子。

    我記得那時候,手機上很流行一種看圖猜成語的遊戲。有時候生意不太忙了,大家就愛湊在一起猜着玩。

    那天臨近下班,各檔口已停止接待,我們都在收檔準備下班。

    傳菜部收的東西很簡單,所以比較閒。小范拿出手機玩猜成語遊戲,不一會便被難住了,他問問旁邊另外幾個傳菜員,大家都搖搖頭說不知道。

    有新來的兩個學生工也湊過去,個子高的說是龍爭虎鬥,留小碎髮的說是龍潭虎穴。

    小范搖搖頭說:不是的,這兩個我都輸入過了,答案是錯的

    有傳菜員這時提醒小范說:那你去問涼菜房明哥啊,他讀書不少。

    小范將目光投進來,他人小卻很有眼色,知道我們正在忙着收檔,不好意思直接上前打擾。

    這時他旁邊那個小碎髮學生工不高興了,他小聲說:廚房都是一羣文盲,問了也是白問,你等一下,我們倆馬上就給你想出答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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