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雲畫沒反應過來。
孔慕晴不免多看了她一眼，眼神一言難盡。
就像是對暗號一般，雲畫瞬間就讀懂了孔慕晴的眼神。
她的心狠狠一揪，有那麼一瞬間，疼得有些無法呼吸。
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抽動了一下，聲音儘量維持平靜：“薄司擎？”
“嗯。”孔慕晴有些擔心地看着她，“畫畫，你沒事吧？”
雲畫沉默了幾秒鐘，才倏忽一笑，“我能有什麼事。他的年齡……也，確實，確實該訂婚了……女方是誰？”
“畫畫……”看她這若無其事的樣子，孔慕晴更加擔憂了，“你別這樣，我知道你難受，你說出來也好，哭一場也好，別這樣……”
“我難受什麼啊。”雲畫笑，“我早就想過這一天，遲早會來。”
孔慕晴抿脣，“別笑了，笑得比哭都難看。”
雲畫緩緩地收起笑容，眼神平靜而沉默，“他要訂婚了啊……女方……算了，還是別告訴我了……”
掛斷了和孔慕晴的視頻之後，雲畫自己一個人枯坐了好久。
等到她終於意識到太晚了，碗筷還沒收拾的時候，腿腳都已經麻了。
她慢慢起身，讓血液流通，慢慢地收拾碗筷拿去廚房。
這種老樓的裝修是早就已經做好的，雲畫也沒有大動，廚房也就沒有安裝洗碗機。不過就她跟兜兜兩個人的餐具，洗一下壓根兒不費事兒。
她像往常一樣洗完。
兜兜在自己的房間裏，他用ipad加了叔叔的微信，正拿着自己的雕刻刀跟叔叔顯擺，“這是媽媽給我買的，島國的，這個牌子真的超級好用呢，比我以前在M國時候買的那些都要好用！不過這還不是我用過最好用的！最好用的是我媽媽的一套雕刻刀，看起來已經很久遠的樣子，也不是很精緻，但真的特別特別好用，我媽媽就給我看過一次試過一次，就再也不准我摸了，哎，真是小氣。”
“改日叔叔送你一套更好用的。”
“好呀好呀，那我也要送叔叔禮物……嗯，可是我不知道叔叔喜歡什麼呀。”兜兜眨着眼睛說道，“叔叔你喜歡什麼？”
“嘩啦！”
還沒等視頻中的男人回答呢，兜兜這邊忽然想起了一聲脆響，像是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媽媽！”兜兜甚至都顧不得跟視頻中的叔叔說一句再見，就直接丟下ipad衝了出去，跑到了廚房。
廚房洗碗池邊上，雲畫站着，把不小心割破的手指放在嘴巴里輕輕地吸着。
兜兜看到水池邊上的血跡，臉色頓時就變了，“媽媽，你割到手了？”
“沒事沒事。”雲畫笑了笑，“剛纔不小心打碎碗，沒事了，你在做什麼？”
“我幫媽媽洗碗。”兜兜抿着脣一臉嚴肅。
“你還小，等你長大一點再幫媽媽好不好？”雲畫無奈，兜兜的身高，也沒比洗碗池高出來幾釐米，架着胳膊也夠不到，怎麼洗？不過兒子心疼自己這種感覺還是很美妙的。
兜兜咬了咬脣，“那好吧，可是媽媽你的手受傷了，也不要洗了，明天叫阿姨來處理好不好？媽媽我先給你的手上藥，避免感染。”
“很小的傷口，真的沒關係的。”雲畫笑，“媽媽剛纔是偷懶沒戴手套，戴手套就好啦，真的不用擔心，去吧。”
兜兜站在原地掂量了好久，最終還是點頭，回了自己房間。
ipad還在亮着，視頻通話還在繼續。
看到兜兜回來，視頻對面的人立刻說道：“怎麼了，沒事吧？”
“我媽媽剛纔洗碗割到手了。”兜兜一臉嚴肅，眉頭緊皺，他這樣子，就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煩一般。
薄司擎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在想什麼呢？”
兜兜咬了咬脣，抿着脣對準屏幕看着薄司擎，“叔叔，我好像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一個家庭，確實同時需要有爸爸和媽媽。”兜兜非常嚴肅。
“……”薄司擎抽了抽嘴角，“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悟出這個道理的嗎？”
“很簡單啊，媽媽手受傷了，可是我又不夠高不能幫她洗碗，如果家裏還有一個爸爸的話，不就可以讓爸爸洗碗了？現在媽媽非要戴着手套洗碗，她手都受傷了，還流血了。”兜兜說。
薄司擎：“……好像有點道理。”
兜兜連連點頭，“就是這樣嘛。可是我家沒有爸爸啊。”
薄司擎有些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而後就是這次遇見，從小孩的言談舉止中就能感受得到，孩子應該是單親家庭，他只說過自己的媽媽，從來沒提過爸爸，還對陌生男人有一定的崇拜之情，很顯然，他缺少父愛。
他一直沒提過這些，是怕觸犯到小男孩的隱私，卻沒想到小男孩竟然主動提了自己沒有爸爸的事情。
“你爸爸呢？”薄司擎問。
這個問題，對於大多數單親家庭的孩子來說，是很殘忍的，如果不是兜兜主動說起自己沒有爸爸，而且情緒上也沒有太多變化的話，薄司擎是絕對不會這麼問的。
兜兜聳聳肩，“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人小鬼大。
薄司擎無奈搖頭。
兜兜嘆了口氣，“你們大人是不是都覺得，小孩子什麼都不懂，覺得大人的事情不需要告訴小孩子？其實你們越是藏着掖着，小孩就會越好奇越想知道，你們還不如痛痛快快說了，也省的小孩子胡思亂想啊，不就是分手離婚嘛，有什麼稀奇的，還瞞着不肯說。”
薄司擎被這小傢伙說得十分無語，也對小傢伙的心理年齡有了重新認識，“你真的都懂？”
“切，見多了。”
“好吧，或許是你.媽媽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
“……”兜兜聳聳肩，停頓了幾秒鐘，他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叔叔，你說一個女人爲什麼在和男人分手後這麼多年，依舊對他念念不忘？”
“因爲……太喜歡了吧。”
“那當初爲什麼要分手？爲什麼要離婚？哦不，應該只是分手不是離婚，我媽媽生下我的時候，還不到19歲，按照龍國的法律，她還不到法定婚齡呢，肯定沒結婚，只是分手。”兜兜說道。
薄司擎被這小孩的縝密思維給弄得相當無語，一般人怕是注意不到這些，小傢伙考慮問題倒是很全面啊！
“沒結婚的話，那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所以他們分開就只是普通的分手，只是我媽媽沒想到在分手後，竟然懷孕了，所以就有了我，所以我也沒爸爸。”兜兜說道，“可我還是不理解，我媽媽那麼好，我生物學上的父親怎麼會捨得跟她分手？”
薄司擎揉了揉眉心，“因爲他喜歡上了別人？”
“那他就是渣啊！人渣！可是我媽媽又不是那種……那種很沒腦子的笨女人，如果我爸爸那麼渣，她怎麼會這麼久都對他念念不忘？這麼多年了，她都沒有找新的男朋友呢！”兜兜說道，“我真的不能理解。”
薄司擎扶額，“兜兜，你記得自己今年只有4歲嗎？”
“還有1個月就要滿5歲了謝謝。”
“……好吧，就算你5歲了，那你知道5歲的小朋友應該做什麼嗎？”薄司擎說道，“5歲的小朋友，應該去和小夥伴們玩，應該看動畫片玩遊戲，應該調皮搗蛋……唯獨就是不應該跟偵探一樣探究你.媽媽的感情問題。”
兜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位長腿叔叔。
薄司擎正了神色，看着兜兜，“兜兜，媽媽和你爸爸分開，肯定有她的理由。對於她來說，那些可能都是曾經的傷口，在翻看的時候會很疼很疼的傷口。或許有些事情，你無法理解，但你要知道，你不是你.媽媽，你無法明確知道她的感受，就也不能指責她的決定。她一個人養育你，已經非常辛苦的了，她很愛你，比誰都愛，你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
9月底十月初，假期較多。
9月的最後一個週六，是中秋節，之後再上三天班，就是國慶節了。
中秋節，談鄭越帶着談少寧和季長卿一起，飛來Y省，見雲畫和兜兜。
這書店的選址都是談少寧做的，季長卿這是第二次來，季長卿什麼苦沒喫過，這房子雖然有些小，不過她也不覺得多難受。
倒是談鄭越，喫過苦也享受過奢華的生活，他自己是無所謂，什麼條件都能適應，可是對女兒和外孫，住這環境他就很是難受了。
再者就是，談鄭越對女兒執意要開個小店的做法，也不太能理解。
這麼個小店，當然不圖賺錢，可是會不會太累？她還要照顧兜兜呢，有必要嗎？
談鄭越不認同，卻也不會多說，他看得出來，女兒很喜歡這個溫馨安寧的小店，店內的軟裝佈置很有可能都是女兒親自挑選的呢，足見女兒對這兒有多用心了，他再怎麼不滿意也不能給女兒潑涼水。